[散文]初恋

楼主 徐广华于 2007-06-29 20:24:06

[散文]初恋

朋友罗伯特从英国回来了。
罗伯特是他的英文名字，我们都喊他萝卜汤。罗伯特不爱交朋友，回国后他几乎没地方可去，那天下午，罗伯特打电话来说要跟我一起喝下午茶。
头发很长，胡子拉碴，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他看起来很苍老。罗伯特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曾经有许多相似的爱好，例如，不理发。那时我们都想做艺术家，所以留了长长的艺术家的头发，几年之后，除了头发像艺术家之外，我们身上却无一地方跟艺术家沾边。
那天，我楼前的桂花树刚刚开放，我泡上茶，打开窗子，让罗伯特赏桂花，他摆摆手，对我说，不看，不看，喝茶。他对桂花不感兴趣。
我让窗子开着，以便桂花树不用太费力就能把馨香送进来。
罗伯特千里迢迢找我喝茶竟为了给我说一个秘密，在他心里藏了十年的一个秘密，我端着茶杯，静静听他讲述尘封了十年的风流旧事：

当年我很喜欢追女孩子。我追的第一个女孩子在我们学校对面的马路边摆小摊。
绝代美人呢，身材如在河之洲里的窈窕淑女，魔鬼见了都妒忌；皮肤白嫩，滑如凝脂，不过，我没摸过，只是想象；眼睛黑而大，站在她面前，能看出她眼里自己黑不溜秋的倒影；玉腿纤足，任何竖在她前面的腿，即使增一分也太短，减一分也还是太粗，总之都不能叫腿。而且，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我是说，她烤地瓜的炉子，炉子有一个深深的洞，可以放很多诱人的烤地瓜。当年徐志摩就曾歌颂过炉子，他说：啊，炉子。
并且，她有一个甜甜的声音，每一句话的尾音都沾了蜜，送进你的耳膜，甜到你的心里。她总爱微笑，似微风吹过碧水漾起醉人的涟漪。
我想她想得没办法，日思夜想，后来一句名言鼓励了我：雄关漫道爱如铁。我终于鼓起勇气，给她写了一封情书，要点如下：
细雨扑面，如果在快乐中，快乐会增一倍，可是我不快乐，因为想你没办法，其实我也会有快乐的，只要你给我机会说几句话。
　　想起一句诗：“秋之云，早晨不吃饭，变瘦了呢”，说的不是你吧？你常常随随便便就不吃饭，这叫我不放心，你比云瘦呢，虽然小规模的瘦是很好的，但也不要瘦得让人心疼，你守着那么多烤地瓜。
　　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做梦我仅能做到一半，醒了，耳边就想起你的声音，还能看到你在我梦里的笑脸，我很快乐，虽然梦浸湿了我的双眼。
　　认识你是个偶然，因此快乐也是偶然的。我不悲伤，因为我拥有对你的思念。
　　明天我将翻越阿尔比斯山，也许会到密西西比沿岸，你让我快乐一下吧，快乐是一种偶然。
把滚烫的情书丢给她，我掉头就跑。
脸红心跳了好几天，我怯怯地走到她的小摊前，她依然认得我，因为我是她的常客，我老买她的地瓜。一看到我，她一改原来的柔情蜜意，杏眼圆睁，说出一句恩断情绝的话：“狗屁，酸溜溜的穷学生，以后离我远点。”
我受到了严重伤害，我很委屈。近来，我眼里为什么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地瓜爱得深沉，没想到地瓜西施这么不领情，以前那么多地瓜白吃了。
从此，我发誓不再想她，而且，多少年我都不写情书。

罗伯特一口气把他的初恋故事讲给我听，其间我竟没有插上一句话。罗伯特讲完之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想罗伯特肯定早把地瓜西施忘了，今天跟我说这些前尘影事，当笑话哄我开心吧。
他突然问我，你见过她吗？
我当然见过。
罗伯特说，我是说后来，我们毕业之后。
我摇摇头，说，都这么多年了，人家早为人妻做人母了，难道你还想着人家。不过，现在回想一下，地瓜西施确实美丽绝伦，我也没少吃了她的地瓜。地瓜很甜，地瓜西施人更甜，她没骂过我，我对她的印象极好，很温顺的一个女孩。
罗伯特一脸茫然，说，我认识了很多女孩子，可是让我动心的就是地瓜西施，那是我的初恋。
我真的有点替他感动了，什么都是第一次好吗，包括爱情？
相对无言，罗伯特起身告辞，我说，你去哪儿。他笑笑，不说话。
这次回国有什么事，我问他，不是为了找地瓜西施吧！他不置可否。
我们那代人，做事有自己的方式，也许不合情理，但是，什么事都认真，很多事都难以割舍。

我送他到楼下，他冲我挥挥手，独自走进窄窄的猪肠子一样的小巷，消失在浅浅的黄昏里。

1楼 Luna 于 2007-06-29 20:36:02

赞！写的好细腻，非常喜欢这种风格。。。

2楼 徐广华于 2007-06-29 20:38:21

Luna老师好，问候！

3楼 Luna 于 2007-06-29 20:41:13

这么变成老师了呢？太客气啦，我在文学上是白纸一张，要多向你们学习才是啊。。。
呵呵。。。握手！

4楼 金重阳于 2007-06-29 23:02:27

徐广华老师的初恋，语言朴素，用情极深。

5楼 Xintong 于 2007-06-30 02:34:42

初恋，是人生最闪亮的记忆

漫步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