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有个女孩叫弄箫（一）

楼主 徐广华 于 2007-06-22 19:12:23
[小说]有个女孩叫弄箫（一）
  
    算命先生一向喜欢揣摩人的名字，常常借名字给人测算一下吉凶祸福，于是在有些人眼里，名字的好坏变得十分重要。很多人因为有一个好名字，一辈子沾沾自喜。

    给人取名字是一种创造，好的名字能够给人带来小规模的回肠荡气。祖父读过多年私塾，街坊邻居谁家生了小孩，那家当家主人总拿一大把自家地里产的上等土烟（据说那烟是用豆饼芝麻作肥料的，吸起来爽溜溜的，不呛），来找祖父，求祖父为自己新出生的儿子，或者是孙子，取一个好名字。若是女儿或者孙女就免了，不敢劳祖父大驾了。

    来人顺手拿把凳子坐在火炉边，亲自为祖父装上水烟袋。祖父抽了一辈子烟袋，大家都知道。谁要讨好祖父，就把自家的好烟叶精心筛选，留给祖父，待到冬天清闲的时候拿给他，讨得祖父的喜欢。

    祖父一边抽烟，一边跟来人聊天，一袋烟工夫，名字就出来了。

   “你的孙子名字就叫庚辰，”祖父吐出一口烟说，“这名字的意思是……”来人点头，喜极，又为祖父装满一袋烟。祖父冷了，把脚放在火炉边，吧嗒吧嗒吸几口，“嗯，不错。”

    来人等祖父吸完最后一口烟，乐呵呵地走了，临走也忘不了把那小凳子物归原处。

    祖父健在的时候，我们那一带人差不多都有一个好名字，如光耀、祖德、辛楣、允三、传道、受业，最差的也叫秋生，这些都是好名字，都有来头。拿允三来说吧，古人有言，允天、允地、允人，意思可能是说人要有宽容之心，要能包容一切。传道、授业是韩愈的名言，祖父鼓励人家的小孩长大后要为别人做贡献，不过祖父没有给人取“解惑”这个名字。

    周围村庄人的名字就不大好，什么发财、富贵、金山、银山，这些名字跟钱走得太近，当然也是上辈人对后代最切实际的愿望，不过常常事与愿违，叫发财的往往发不了财，有的甚至一辈子连饭都吃不饱；叫富贵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连媳妇也没娶上。有些名字更离谱，如大蛋、二蛋、跟人体比较隐蔽的部位联系上了，不过叫顺口了，也无所谓，刚过门的小媳妇有时也这样叫：“我那大蛋……”，顿一顿，不好意思地低头，抿嘴一笑，才喊出那声“哥”。有的人家的小孩子名字更随便，狗剩，有点邪乎；臭屎，干脆就是人体的排泄物。

    这些小孩长大成人后往往与父辈关系不融洽，有些人就恼怒于父亲没有给他取一个好名字，“那么多好名字你不用，干嘛非让我叫‘耳不着’”。

    名字是人的名片，会伴随一个人漫长的一生，想改也改不了。还好，这只是乳名，上学后老师会送一个新名字。不过，不管你长多大，就是胡子一大把，回到老家，老辈人仍然叫你“臭蛋，回来了。”你不好意思也得好意思，人家对你表示亲切。

    祖父一辈子就给一个女孩子取过名字，她叫弄箫。

    弄箫，这是一个有许多故事在里面蠢蠢欲动、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应该是名门闺秀，至少也是小家碧玉，最差也应是大户人家的领班丫环。实际上这些都不是。不过，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是确定无疑的，如果生在西施时代，促使吴国灭亡的就不是西施了；如果生在貂婵时代，董卓肯定要早玩完。可惜这些也都不是。

    弄箫的故事还得从祖父的职业说起，祖父是一个医生，在我们那一带响当当的中医。

    那个时代没有像样的交通工具，谁家有了病人就只能劳驾两只脚步行到我家来找祖父，有的要走甚至一天，或者两天。病人能来的，祖父当时就给人把脉，一袋烟工夫，就给病人开出了药方，嘱咐好这些药吃几天，怎么煎熬，几天后再回来，若果不回来，病就是好了。如果病人不能来，碰巧赶上那家混得好些，那家就会派一头毛驴来请祖父，当然有人牵着。毛驴跋山涉水驮了祖父就去看病人。祖父的方子很灵验，很少失手，遇到疑难病症，祖父就不开方子，说：“不行了”，有时就告诉主人，“准备料理后事吧”，祖父的话总是很准确但是，作为医生，他有时竟流露出一个医生不该有的忧伤。

    我们家的人并不怎么高看祖父，外乡人把祖父说得神乎其神，送一个连李时珍都觉得不好意思的绰号：活神仙。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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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沧海一笑 于 2007-06-22 20:19:05
好故事，开头很婉转。
弄箫的名字非常好，只是俗人多，好东西慢慢就糟塌没了。
别人爱怎么联想我们管不着，听这个名字我第一个影像是蒋碧薇月下拂萧，一条大辫子拖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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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Xintong 于 2007-06-23 03:02:05
很吸引人

睁大了眼睛等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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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完达山 于 2007-06-23 06:13:14
徐兄的文章如清澈甘甜的泉水,潺潺涌出, 不紧不慢...饮之心旷神怡! 稀罕你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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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红烛 于 2007-06-23 07:09:53
看徐兄这文章，真是有意思。我三月前写过一篇小文字，没完呢，在单位电脑上，就是关于一个老中医给人取名的事。怎么这样像啊？我们交个朋友吧，为这么一段相像的文字。远握！
期待你早日把弄箫的故事写完。喜欢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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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箫泉 于 2007-06-23 07:27:10
欣赏!!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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