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蹲在菊花前面看着来来去去的两队蚂蚁。向着菊花进军的一队,由菊花底部的枝干处兵分数路,分散在那些趴满蜜虫的叶片上。博爱的儿子为难了,蚂蚁、蜜虫和菊花要保护哪一方呢?
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理查德·费曼(Richard Feynman),曾用放大镜观看在常春藤上的蚂蚁。他看到蚂蚁用脚在蜜虫身上轻轻地拍啊拍的,蜜虫便分泌出蜜汁,然后蚂蚁将这一球蜜汁举起、咬破、咕嘟咕嘟地喝了进去。蚂蚁受甜美蜜汁的诱惑心甘情愿地为蜜虫服务。冬天把蜜虫的卵保存在自己的窝里使其安全过冬。天暖后,蚂蚁又把蜜虫从地下搬到植物上,让蜜虫从叶片上汲取营养,分泌蜜汁。当这个叶片枯死时,蚂蚁又会把蜜虫搬到另一片新鲜的叶片上。当蜜虫遇到危险时,蚂蚁会挺身而出,为保护蜜虫而战。蜜虫为了报答蚂蚁的恩情,就不断地分泌蜜汁。这样的让心柔软的甜美故事弥漫在儿子和我的心间,看着忙碌的蚂蚁和安静的蜜虫我们一时无语。
在我们家,蚂蚁的地位可不一般。蚂蚁一高兴就举家造访,儿子从无微词。甚至一两只 “误入”禁区,他也耐心地将其引到纸片上,送到“安全地带”。卫生间发现蚂蚁,我大叫。儿子平静地说:“别打扰它们,它们是来汲水的。”仔细一看,可不,小小的身体胖得近乎透明,看着那小细腿飞快地驮着水箱般的身体回家,不忍下手。厨房发现蚂蚁,我又大叫。儿子又说:“下雨了,它们家里肯定灌水了,就让它们避一避吧。”天晴了,蚂蚁走了,我逗儿子:“它们没来,是不是在家忙着晒被褥?”
我们的菊花也不是一般的菊花。看看那乱哄哄一大蓬自由自在生长的样子就知道主人对它有多么娇宠。儿子坚决反对“整枝打杈”,更对把花枝剪掉插入瓶中的作法深恶痛绝。所以除了“乱哄哄一大蓬”不算,那些去年的花朵还吊在枝头。当年为了保护这盆菊花,儿子可是跟我们作了不懈的抗争。三年前乔迁新居,这盆菊花正处在它生命的低谷,不仅没有半片绿叶,而且也找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家虽无万贯却也满满当当地拉了十几车。我和丈夫坚决反对带上这盆“干草”,对儿子的请求不再理会。最后一车时,楼上楼下不见了儿子,当我焦急地走到我的车前,但见儿子坐在装满家什的后排车座上,怀里抱着这盆可怜又幸运的“干草”。儿子的理论是:“如果是人病了,也要丢弃不管?”没想到几个月后,这盆菊花竟发出了新芽,以后每年花儿不断。不是很漂亮的花,却感觉那是一种感情的报答。
保护菊花就要杀死蚂蚁和蜜虫,怜惜蚂蚁和蜜虫就要牺牲菊花。这自然界的“战争与和平”,让我们束手无策。
王明玉
02/13/06 于旧金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