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这每日500美元的学费学有所值,丈夫带我在周末事先“踩点”。84号公路上,他带我上上下下,末了画出直通教室的两条路线,说这回你可无法迷路了。周一的道路出奇地繁忙,我一手抓着地图,一手握着方向盘,最后还是冲出地图,在85号公路上与清晨的薄雾纠缠!
到教室时,放映机已把当天的日程打在了墙壁上。有三个人已经在等候。相互介绍后才知道一位是专程从纽约飞来的老师,叫Collen Case;另两位也是老师,叫Nikesh 和Djamel。“还好,学生还没到”,我松了口气。刚坐下,Collen就说:“Should we start now?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我环顾教室:“只有我一个学生?”他耸耸肩膀,笑了,说:三个老师,一个学生,Amy你可要有所准备呵!然后他拿起一本硕大的、有辞海那么厚的书说:这是你一周要学习的内容。我顿觉两眼发黑。
课程是学习一个叫Pro/Engineer Wildfire的三维设计软件。该软件自1988年问世以来已经成为全球最风靡、最普及的3D CAD/CAM的设计工具。在中国也很热,被称为“野火”,其培训费用也高得吓人。
课程急速切入主题。就在这腾腾燃烧的“野火”中,Collen唇红齿白、目光雪亮。这个前空军飞行员,身材魁梧,却心细如发,绝不放过我的一点含糊。两位“助教”也如箭在弦,随时准备纵身火海,以拯救我这个迷途的羔羊。倘若我的表情稍有模糊,他们准会出现在我的电脑旁,用不同的方式讲解,并争先恐后地告诉我一些窍门。看我有些应不暇接,就干脆在我的本子上又写又画。我没有时间开小差,没有时间画美人(我思考时的习惯),甚至没有时间阐述我的谬论。我被一门叫“设计”的课程绑在椅子上,浑身闪着电脑般的荧光。
中午需外出吃饭。我哪肯放开鼠标,生怕这美景会在一顿午饭后蒸发。三位老师劝说未果,只得退去。不多时,一块Pizza和一杯橙汁就爬到了我的手边。就这样,第一天下来,我在受宠若惊中战战兢兢地设计了一只带盖子的小水壶,并立即发给了我的两个老板韦德和兰顿,而他们也立即回电祝贺,那欢快的口气让我怀疑自己陷入了他们策划已久的一个阴谋。
Collen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Nikesh和Djamel分别来自印度和俄罗斯。在这个小小的联合国里,我们无暇讨论两伊冲突,也无暇顾及北韩威胁,却仍有“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的使命感,却仍有“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壮志豪情。我无暇再说:“吾乃一软件工程师,向世间的骨架注入灵魂的术士(女)也(我一贯豪迈的职业宣言:硬件设计打造骨架,软件设计注入灵魂)”,却在咬合的小齿轮间俯首校毫厘,却在激昂的引擎下长袖舞东风。我被一门叫“设计”的课程插在了自己研磨的一根刺上,满脸通红地记录着这些世界骨胳的打造过程。
周五的傍晚总是糖质和绵软的,我的课程也宣告结束。屏幕上一只运转良好的鼓风机平稳地工作着。它好像在无声地笑呀笑的,欢送Collen登上回纽约的班机。
数天后,在回复老师们的邮件中,我告诉他们我是如何被一门叫“设计”的课程修正着,正拓展着人生。
王明玉 02/02/05 于旧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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