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前,老家的村子很穷,儿子生得多也无济于事,反而是一生下来就不被看好的小丫头片子,一日一日地鲜亮起来。无论高矮胖瘦,她们总能嫁到一户相对殷实的人家,娶走她们的男人可能是城里残疾了的凡夫走卒或因公负伤的英雄,也可能是邻村那个盖了间大瓦房养了几头猪的半大老头子。 不管怎样,娘家人照例都欢天喜地,脸上仿佛增光不少,逢人便数说姑爷。 光棍们看得眼睛里流血,一朵花明明长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生生地看着被别人掐走了。打落牙齿和血吞,谁也不怨,谁让自己穷呢? 爱情这东西确实是有的,但没有人会迷信爱情。有,固然可以增添食欲多吃几碗;没有,一日三餐也还是会按时定量地往肚子里填,绝不会让自己饿死。 水晶鞋在二十岁的橱窗,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不是仙女也无所谓,女人是天生的唯美主义者,余下的,就只差一个相遇。但生活中的她们大多数都低着头在土里刨食,爱情或许就是她们一生中,唯一的一件可以自由支配的奢侈品,走投无路时,女人通常会把爱情拿到集市上换回一袋白面。 所以有句老话说:女人有两次命,一次是父母给的,由不得自己选择;还有一次是自己嫁人。嫁得好与不好,对女人一生的命运,都是一次彻底地颠覆。 一切的拐角处,都存在着白马王子的可能,王子出宫的时候,通常会乔装改扮一番。或许,他鹑衣百结地走近过,只是我们的心已经被现实磨砺粗糙,不再相信还有奇迹。天生一对狗眼,无法追究是谁的错,这是人类基因的残缺。所以,我们宁愿失身于一个花花公子,也不能忍受一位市井俗人的示爱表白。 这便是成长。灰姑娘在童话里哭着上轿,公主乘着飞机和电子邮件笑着私奔。传统的故事被束之高阁,白马王子于是纷纷落马,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骑着黑马的男人。 山旮旯里的灰姑娘尚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为了脱贫致富搞活经济,倒还不足为奇;但皇城里的公主也赶着摆出破落户的架势,就有些叫人不好想。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十三亿人口,什么人没有啊,难道还挑不出一个百万富豪?难道还挑不出一位成熟的政要?难道就挑不出一位儒雅的科学家?巩利还是花落别家,跳水皇后还是琵琶别抱。 光是对清华大学那帮男生她就交代不过去,除了一亿港元,他们哪点比不上那五十岁的阿松?据说伏明霞身家也有千万,自己养一份年岁相当的爱情并非难事,可是她还是选择了把爱情交出去,由别人来养。 新闻媒体象春香阁的老鸨,先是韦唯远嫁澳大利亚,荣幸了一回,后来巩利嫁了,又喜了一次,等到阿霞遇上阿松,更是连篇累牍地喋喋不休。这一次,轮到翁帆了。 二 照片上,翁帆青春俏丽,优裕的生活环境赋予了她小资的万种风情;而杨翁,佝偻的腰背已呈现出明显的老态。 82与28,如此悬殊的两个年龄偏偏就这样并列站在了一起,博士说,她是上帝恩赐给他的最后礼物,给了一个老灵魂一个重回青春的欢喜。 这样的礼物,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意义都是一样的。当胡适博士压低声音,对自己的助手笑言齐白石70岁添女时,心里多少也有一丝男人才会有的艳羡之情吧。 翁云光也是男人,身为翁帆的父亲,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说:小帆愿意为照顾杨教授的晚年生活作出牺牲,这是一种美德,也是光荣。他没有提到爱情,他已经63岁了,以他这样的年龄,他已经说不出爱情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所以还是绝口不提的好。 不过说到牺牲,就显得杨博士有些自私了。上了年纪需要照顾是人之常情,以博士的经济能力,请上几个活泼俏皮的保姆也不成问题,何苦为了自己的青春就囚禁别人的青春呢? 老夫少妻的婚配并非杨博士初创,自古就有。贫民小户人家的闺女嫁给一个普通丧偶的男人,那叫填房,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新娘一般只能在黄昏的时候从后门被迎进洞房;反之,也有大张旗鼓娶进门的少妻。 一样的故事,因为当事人身份的不同,前者便是羞耻,后者却遂成佳话。这与笑贫不笑娼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有点像日本流行的互援交际。 盛赞杨博士的理由,是认定他勇敢地表达了一个老男人残存的人性,用他们的话说,这种表达呈现了知性之美。 从人性的角度而言,笔者也认同这种美丽,男人多少岁了也还是男人,毕竟老话说的有: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 但是同样是从人性的角度,笔者并不欣赏这种美丽,一个年轻的胴体依偎着一具鹤发鸡皮,怎么看都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但有人言之凿凿地说,他们会幸福的。 当然,他们会幸福的,这点我毫不怀疑,毕竟杨博士都已经这把年纪了,我也相信,生命愈短,他们收获的幸福就越多。杨博士是科学家,他应该清楚,青春过去了就过去了,她终究不是他的春药,补不回那些流失的岁月。时间的无情,对于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冷酷。 倘若他不承认这一点,那只能说,他是真的老了,老去的男人头上不再笼罩着科学家的光环,而更接近于一个孩子。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任性地要,好在杨博士有资本,轻易就要到了。换了别人,被窝凉了,大概也只能去买一个热水袋暖暖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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