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 《天上凉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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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 《天上凉都》(四)
               三、穷山秀水出贵人
               水好山好岁月好,犹有良方良策
               城兴地兴田庐兴,岂无壮志壮图

   过去的贵州在人们的眼中是,山多路窄,地少人穷。
   就拿六盘水市中的水城县为例,它素有贵州“高原明珠”之称。在水城县境内,含煤面积占全县总面积的70%,出产的煤质优,品种齐全,易于开采,被誉为“西南煤海”。但是,这毕竟是国家主导开发的资源,农民不会得到多少利益,只能回到自己的土地上。由于土地条件恶劣,当中大多数可利用的是坡耕地,土质贫瘠,水土流失严重,产量很低。农民所获不能保证当年的温饱,只能寅吃卯粮,他们长期在温饱线下挣扎。在2012年前,全县86万总人口当中,贫困人口就有20多万。因此,曾被定性为“国家级贫困县,贵州省省级深度贫困县”。
这“深度”的贫困,也贫困出了个“级别”来。
   值得赞赏的是,水城县在今年已经有了长足的变化。它首次进入“2019中国西部百强县市”榜单,排第八十位。其中一项重要举措是,实行了“三变”,建立了一个成功的“红心猕猴桃”生产基地,让农民迅速实现脱贫。
   六盘水不少地方虽然比较艰苦,但水资源丰富。除了发电,还能为旅游、餐饮、民宿、交通带来商机。
   我们在六枝特区看到的,又是一番独特的景象。
   织金县三岔河畔的山路两旁,石缝之间,宽窄不一的泥土上长满玉米,有的碎片般的泥土块上,只能容下几棵玉米。对于这寸土尺地的山坡,亦只能见缝插针,恨不得即便只容一棵苗的也得种上。
   我们来到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这里有一个当地朋友“私藏”的秘密观景点。
这里根本没有路。为了避免损坏庄稼,在穿过玉米林时,我们踩着隆起的石头,步高步低地躲开泥土地向高地爬去。越往上,可容人站立的地方越小,到了最高处,就剩一块只可以让一人坐下的石柱,再往前便是悬崖。
   悬崖正好位于三岔河的分流处,视野十分开阔。我们像探秘者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之余,恨不得要将几十年的岁月换回久违的青春。现在唯一可做的事,自当是抓紧拍照留影。
   眺望河对岸奇特的山梁,我们禁不住一阵惊喜,这不就是一条横卧在水边,巨大的短吻鳄吗?那拱起的山脊上有七八个紧挨着的小山峰,正是鳄鱼背上的盾片,前端山坡,平缓延伸至河的分岔处,恰似鳄鱼的头颈和宽厚的吻端。真是“天工既成,形具而神生”。
   再看这满河碧绿,两道江水不动声色地闲缓合流,正意孜孜地沿着山谷流淌,适时,还会为拂掠的清风献上一片银浪。山水交汇,林青水碧,自然是休闲娱乐的好去处,空气清新,温度宜人,绝对是养生圣地。
   这是个未被开发的自然景观,山、水、树等,浑然天成,如这次同行的一众初交挚友,虽说各具风采,相合起来却是如此情通意心的和谐。或许,应该好好保留其“野性”。如果将来有人突发奇想,给这里添加些什么,诸如,栈道,吊桥,凉亭,游船等等人造物,都将是牵强、有奇而无妙的。
   按来时的走法,踏着石头下山,再次穿过那片玉米林的时候,我的心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这些支离破碎的土地,就是本地人的生计之所在?这一撮撮的玉米丛,怎能撑起“小康”?
   可喜的是,自从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绝大多数农户的口粮都有储备。村民饮食开始追求口感,讲究营养。有了新的政策,新的社会氛围,激发了农民投资创业的热情。
陶正学是众多成功者中的一员,在六枝,我们见到了另一位村民的领头人。
   这天,我们参观完黔中水利工程之后,来到牛场乡,拜会这位带领村民共同致富的贤士,彝族先贤安健将军的后人,安文先生。
   采风团的成员中,大多是第一次听说安健将军的大名,并有幸前往谒陵。安健墓坐落在一处清幽的山窝里。墓前石阶下,一池方正的清水里,绿草滴翠。这种不多见的水池式风水坟墓,寓意有“水”即有“财”,希望后代生活安稳无虞,衣食无忧。但亦可理解为,清平正直,胸怀坦荡。四周麻灰色的石阶、石栏鲜见缺损,虽经历了九十年的风雨,依然傲骨依旧,豪气不消,就如安寝于此的安健将军的英灵。
   安健(1877—1929年)字舜卿,贵州六枝特区上官人,彝族。他出生于彝族土司家庭,是杰出的女政治家奢香夫人的后人,清末秀才。去世后,被南京政府追认为国民革命军陆军上将。
   1917年,安健在上海创办了《新党报》,宣传民主革命。黄埔军校成立,安健动员并资助百余黔籍优秀青年进入黄埔军校,是孙中山先生的得力助手。孙中山先生逝世后,安健仍服膺于中山先生的民主革命思想。安健与蒋介石政见不合,他明辨是非不受拉拢,对蒋的一再“邀请”均辞不受,直到1929年病逝于云南昆明。其家人将安健灵柩运回故里安葬,将安健故乡命名为“舜卿乡”。安健一生磊落坦荡,旗帜鲜明,不计名利,忧国忧民,是贵州最早致力于民主革命的著名人士,为民主革命作出杰出贡献。
   安文先生,彝族先贤安健第四代孙,是六枝特区安文养殖农民专业合作社理事长,牛场乡贤能之人。他所经营的“牛场辣椒”是中国农业部认定的“农产品地理标志”特产,曾入选贵州一百家农优特产品之列。
   安文多年前毕业于贵州师范大学。毕业后,在省城贵阳从事药品业。随着经济改革之势,安文怀着对家乡的热忱,回乡创业,带动乡亲们脱贫致富,事业有成,还当选两届六枝特区政协委员。他表示,将继承先辈遗志,不让先辈及乡亲们失望。安文一直在规划、完善现有的投资项目,脚踏实地,为打造新时代的新农村而努力。
由安文先生和六盘水文学院院长杨小天老师的安排,我们下榻于安文先生创办的“舜卿湖畔庄园”。
   一座简朴的两层建筑便是庄园的主体,楼下分别是办公室、储物库、厨房,及一个艺术工作室。二楼八九个房间,作为客房。楼前的平台有两三个篮球场大,迎着湖区,建了一道宽阔的长廊,摆设藤椅茶几,是品茗、观景绝佳位置。庄园建在水库的北坡山腰,有居高临下之势。虽然坡上林木繁茂,由于山势较陡,树高有限,一点都不妨碍眼前超过180度的视野。
   山里最美的时刻,是当晨曦挤破云隙,欲出而未出的短暂瞬间;寂静的山林里,传来一声声短促而清脆的鸟啼声,如竹笛的琼音,有节奏地在山水间弹跳;沉睡了一夜的平湖,让早起的“钓鱼郎”点出一个个同心圆,依然是睡眼惺忪;水光与云天同色,蓝中泛紫,淸邃窈深……
   我随着六盘水师范学院的龙部长晨运,穿过林中梯级望湖边走去。我发现在树林里,建有相当规模的栈道,其宽度超过一米,道面、护栏都是用竹子扎成的,为了减少坡度,栈道成之字形在陡坡上迂回向下,把散落在坡上多个竹造的小房子连接在一起。我好奇地走上栈道,脚下的竹排一下子被惊醒,像浮桥一样开始舞动,我立即放轻脚步,将步伐的频率降低到不与竹道产生共振。
   我小心翼翼打开了一栋小房子的门,里面陈设简单,只剩下一张床和被褥,在门边,散落一地瓜子壳、塑料袋,和一个“中华”烟盒……这里,有相当长时间没有人光顾了。等我转头回到扶梯,竟然看到一块大概有两斤重的连皮五花肉,像晾衣服那样搭在栏杆上,趋前细看,肉并未腐烂,只是被风干了。
   我很惊讶眼前的一片零落,心中无限感慨。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强也!
   《马说》有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有了千里马,还得有伯乐时时关照着,呵护着。
   有一首叫《我嘞家》的歌,用回旋奏鸣曲的小调诉说着山里人的自豪,听上去,有一种婉美的沈忧。

   我嘞家,在阿个山喀喀头,那里的阳光,安逸求很,不像只城兜勒,这是塑料的味道,钢筋和水泥;
   我嘞家,在阿个河坎坎上,那里的河水,清凉得很,不像之城兜勒,尽是污水,尽是污水;
   我嘞家,在阿个金竹林兜勒,那里的雀子,精明的很,不像之城兜勒,关在阿笼子里,想飞也飞不出克;
   我嘞家,在阿个癞子崖脚勒,那里的土狗,凶求得很,不像只城兜勒,抱在婆娘的怀里,憨求得很;
   我嘞家,在阿个山喀喀头,
   ……

               四、长寿途遥,扶贫事急

   近年来,去过不少地方旅游,除了一些可预知的传统项目,如山关流池,古物遗风,土俗民情之外,最常见的主题是与健康、长寿有关,如氧吧、寿宴等等。我不觉得几天时间享受氧吧、品尝寿宴可以对生命的本质有多大的改变。
   上天给了六盘水绝佳的气候条件,并不意味着六盘水人,特别是生活在山里的人,就必然过上好日子。六盘水和整个贵州一样,由于受到地理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制约,发展滞后于沿海省份。想想贵州有多冤:天不晴,那是老天爷的责任,地不平,是土地爷的义务,人无钱……怨谁?父母?!
   多年来,不断有专家对人类的生理、心理,以及环境条件等作为研究的基点,发现了决定生命长短的“秘密”,无非就是我们都熟知的几项要素:基因,心态,饮食,环境。其真相或许是,在某些地方,某些时候,某种因素影响的强度不同,导致结果的差异而已。
就人类群体而言,总有些因素是起着决定性作用的。
   据人口学家萨缪尔·普勒斯顿研究,经济收入和人均预期寿命之间存在着强有力的关系。他通过对全世界各个国家进行经验研究证实,一般来说,出生在富裕国家的个体要比生活在贫穷国家活得更长久,也就是说,经济收入高低,对人的寿命起着决定性作用。
   更有力的证据应该是中国本土的:人均寿命最高的是北上广、江浙、山东、辽宁等地,这些地方的人均收入亦在榜首;人均寿命最低的地方依次为西藏、云南、青海、贵州、甘肃,不出所料,人均收入同样垫底。
   马斯洛“人类需求金字塔”理论,把人类的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五类,依次由塔底到塔尖排列。
   假如一个人同时缺乏食物、安全、爱和尊重,通常对食物的需求是最强烈的,其它需求则显得不重要。此时人的意识几乎全被饥饿所占据,所有能量都被用来获取食物。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吃,其它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当人从生理需要的控制下解放出来时,才可能出现更高级的、社会化程度更高的需要如安全的需要。
   中国现阶段,特别是对于占人口大部的农民来说,要务是脱贫。只要丰衣足食,心情愉悦了,延寿将是必然的结果。
   2011年之前,中国还没有设置“贫困线”。在当时普遍的物资匮乏,贫困人口并没有像今天这样,成为一个指代清晰的政策帮扶群体。到了2015年,贫困人口数量在200万以上的地区就包括贵州省。
   中国目前的国策之一是实现“全面小康”。“食物贫困线”只是最底线的标准,与之对应的教育、医疗等,以及福利不健全,权利保障不足,也是贫困的象征。这样来看,2020年消灭贫困人口,只是达成了一个小目标而已。中国的脱贫路,任重道远。
   2004年至今,连续十六年发布的中央一号文件,都将农业、农村、农民的问题,排在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时期“重中之重”的地位。可见,“三农”问题仍然严峻,直接影响中国的“持续发展”进程。
   《中国地理研究》有分析指出,贵州乌蒙山区的生产、生活条件最艰苦,而且是集中连片的贫困地区,老百姓的生活十分贫困。扶贫的难点是,这里的老百姓安于一直以来的生活习惯。所以,当地政府的工作重点就是在调整产业结构上,着力攻坚,帮助老百姓转变思维和经营模式,学习新技术,掌握新技能,改变耕作习惯。
   在贵州,现在,有了路,有了指引,何愁不见青天。三年前贵昆铁路的通车,特别是有了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网和高铁系统,路通,财通,六盘水的经济已经发生了喜人的变化,六盘水奋起直追,如今成了贵州省的第三大城市。
   我深切地感受到,虽然六盘水的“脱贫”之路还很长,这里的人们,特别是生活在极端环境中的农民已经在跃跃欲试,力争在一两年内摆脱“只能求温饱”的困境,实现从“求温饱”向“小康”迈进。有人豪情满怀地说:越明年,我们将整体告别贫困,迈入全面小康。
   在六盘水人几十年艰苦奋斗背后,我看到了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他们的幸福感,发自骨髓。
   一首《天上凉都》,唱出了六盘水人的心声。

   嚯哟,嚯哟,嚯哟,嚯哟,嘿呀喽
   千年的故事,光阴的讲述
   六盘水,你将我安抚,
   当全天下起雾,我呼吸在高处,
   当世界腾起热浪,我清凉幸福,凉爽的城池,悠闲的脚步
   北盘江,在山涧起舞,贵州屋脊,天空山水有路,我走在乌蒙深处
   天上凉都,来呀,我在云中漫步,美景处处,让我乐不思蜀
   天上凉都,引领我的归途,我的家,就在夜郎的故土
   炎炎的酷暑,燥热的无助,来清凉你CPU的温度
   白云的深处,溪水清清流,牛羊在天上放牧
   清凉的城市,乌蒙的明珠,霓虹点亮漫天星辰
   苗家的风情,彝族家的舞蹈步,远听布依族的铜鼓
   嚯哟,嚯哟,嚯哟,嚯哟,嘿呀喽
   ……
   (完)
1楼
"我嘞家……”文章第四部分一如豹子尾巴十分有力,也是整篇文章点睛之处。赞!
2楼
[QUOTE][b]下面引用由[u]蕭振[/u]发表的内容:[/b]

"我嘞家……”文章第四部分一如豹子尾巴十分有力,也是整篇文章点睛之处。赞![/QUOTE]
问候萧兄!节日快乐!
3楼
给力的思维,必定有豹子尾的笔力!

支持精得!赞赞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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