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人蛇圖像簿》第九幀:人蛇蛻黑箱秘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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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渡人蛇圖像簿》第九幀:人蛇蛻黑箱秘密(二)
(二)                              (2)
黑箱。那时在半夜吧(?) 吴桂圆像刚从记忆甦醒,仅凭感觉去判断,那时在半夜吧(?) 她想。其实,应该说是人家的说话把她迷糊的意识带回来。
「九妹。」男人的声音,意识到是报名时的男人。
「嗳…」女人急迫的应声。
随著嗳声而来,她终於意识说话的男人女人同她贴著身体坐。她意识地瑟缩下身体,不理会人家怎样。因此意识里的故事是人家的。自然喽,她没有理会这对夫妻,正在细声编说夫妻故事。
「老婆…」丈夫握住妻子的手。
他随之感觉妻子气喘咻咻靠近自己,听到她捉狭也似的笑声灌进耳根。
「老公,我们这样偷渡,想来真够浪漫。」妻子说。
「浪漫?傻妻。…」丈夫笑。
「抓紧我!」丈夫告诉妻子。
夫妻沉默下来。黑暗中,夫妻依偎身体。做丈夫的好想找人说话,想知道黑箱的秘密。所有绻缩的身子近在咫尺,跟人说话不难。
「有汕尾人吗?」丈夫朝黑暗的黑箱问。
「老哥,你想吃蛇船仔电棒吗?别说话呀!」有人附和答。
「原来那傢伙是蛇仔。老哥,你是哪里人?」丈夫还是随口压低声音问,但随即又被妻子撞了下。
「龙岩人。」蛇友答话。
「哦!龙岩人富裕,老哥还要偷渡?」丈夫笑起来。
「我龙岩人大把人在美国,俺想碰碰运气。」蛇友答话。
「老哥,你连女人都带来,为啥?」有人说国语。
「是的,我放不下妻子一人在家,我卖掉祖屋夫妻一齐偷渡。」是丈夫答。
「哦!真正离乡别井喽!」有人说。
「朋友,你夫妻顶聪明,想在外国生个小华侨。」又有人笑著说国语。
「大家同命相连喽。」丈夫答,但随即又被妻子撞了下。
这就是上了轮船进入这座黑箱後的最初情形。接下来日子怎样渡过,都随混浊的空气感觉,慢慢连说话也懒,祇在蛇船仔来送食物时,命令把各人的排洩物拿出来忙乱一阵,黑箱仍然是黑暗无边。然而吴桂圆不理会这对多话夫妻,後来还是听他们说了人蛇故事。
夫妻新婚还不够一週年,丈夫工作工厰突然倒毙,生活就碰上困难。後来才敢偷偷告诉妻子,工厰倒毙是因为工厰跟银行贷款发生麻烦,银行要封厰,老闆却捲款出国去了。後来才又传来消息,贷款的银行某行长,原来是省里某高官独子,被告上北京。工友有人说想号召大家上京上诉,讨回活命钱。改革开放很好,自由发展好,但工作没保障。人心隔肚皮,甚麽毛病都出来。上诉中央控告高官舞弊工款,能上诉吗?真有现代包青天?谁做包青天?天下乌鸦一般黑。现代衙门一样像封建社会,咱老百姓上诉算啥?有冤情告到哪?官官相护呀!就算毛主席还没死,他的思想有屁用呗!…
这对夫妻说完,隔离有个自报叫阿菊女人说了她的故事:她老公是五年前偷渡。想寄钱回来买地起屋,她不想起屋,想偷渡和老公相会过日子,将来生个美国子。听完阿菊的故事,又有人说自己偷渡,说他卖屋筹偷渡经费…好不容易拜託村长去乡政府房办疏通,好歹给她老公写信报告消息。告诉他卖屋要给百分之五承办费给村长,结果二十五万爽快出手。村长说。其馀二十出洋旅费怎著落呢?到了美国甚麽都有,长债长命还嘛,村长说。祖公的老屋就从我手上贩卖出去。盼望上天有眼,保祐她到金山和丈夫相会。…
也是这种真情实意,吴桂圆觉得自己在黑箱里得到乡情,蹲伏黑箱过日子想日子数日子不难过。现在她欢喜注意黑箱里的人蛇兄弟姐妹了,尤其一直相搂著的夫妻,她一路上爱听这对夫妻说话。
「九妹,我还想起逝世多年的父亲,想十五岁母亲也病逝,连中学都未读完就出来社会生活。」此刻丈夫说。
「真正鹹酸苦辣在心头,悲怆无处寄。…」妻子顺口而流。
「我们刻下的情景,我看跟老爸过去住牛栏数日子差不多吧。」丈夫说。
「老公,甭说这些。」妻子说。
「歪说这些,难道说妳嫁我之前的贾福仔。」老公说。
「衰人!没有贾福仔,我俩公婆能搭上偷渡船吗?」妻子说。
「也是。但我不欢喜妳同学贾福仔,他的做派还不是沾了那个被人拉下来的阿叔贾宝雄的屍位吗?」老公说。
(贾宝雄!…)这个名字给吴桂圆震撼太大了。(古娥真姐,我不是做梦吧,怎会在人蛇船上听到姐的贾宝雄啊姐…)
「老公,贾福仔告诉我,贾宝雄到北京搭飞机出国。」妻子说。
「贪官不出国等拉呀。听说他串连中央人马走私军火,睁赚了几个亿。贾福仔未说?」丈夫说。
「…」岂知妻子再无答话。
吴桂圆感觉他夫妻无说下去,感觉妻子有不说下去的理由。自然喽,吴桂圆听到绝对的贾宝雄的秘密,说明她特殊的老师身份和她的品性「愚昧」,或者说被自己的生命符咒压碎了灵魂,一如她祇知道谊姐古娥真失过恋。然而她也绝对不知道贾宝雄和贾福仔的血亲,更不会知道那个做妻子的庚九妹是某某地的美人儿,怎样搭上人蛇偷渡船的故事。她怎想也好,突然听来的秘密也因夫妻沉默告一段落。
横渡汪洋大海,坐卧都是黑暗无比的大木箱。黑箱永远关闭,睡著寒冷透骨的铁板地,无时无刻闻著臭气数日子。她给夫妻俩的身份感动!他俩没有因过去难过,好像现在做人蛇偷渡是父亲一代的历史翻版。好在大家心怀热望,想著靠岸後的理想,甚麽苦都可以吞进肚子,慢慢习惯黑箱生存环境。
过了几天呢?她是在昏睡中听到这对夫妻又说话——
「九妹,妳身子怎发烧?我要抱住妳睡才安稳。」
「老公,我有病。」听到是妻子的声音。
「老婆,妳喝这瓶宝贝水。」丈夫说。
「老公,我闭了几天几夜尿屙不出。」妻子声细。
感觉是妻子弹起身子。
「船上发的塑胶袋呢,不会用?」
「我用过,但不习惯这样屙?怎样屙?」
「强迫自己屙。」
「女人不同呢…」
听著妻子的话,丈夫没有再说。
「老公,我的饼乾和水你吃吧。」都是妻子关爱。
「妳不吃想饿死呗。」丈夫这样安慰妻子。
「老公,你知我二个月没有月信,现在想解脱叁急啊!」
「屙在地上。」丈夫这样劝告。
夫妻没有说话了。
也听到黑箱外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波浪声,有时还会传来细碎的人声,跟黑箱隔绝得太遥远。每回在矇矓中半睡半醒听到这些动静。日子在颠簸中前进。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终於等来这日子。是谁拼命拳打黑箱呢?然後大家一致拳打黑箱,连绵不绝於耳。然而她怎也料不到,铁锁在一阵呯然声後打开,蛇船仔一句电棒当头击下来,是丈夫的男人连叫一声也来不及,就在痛苦中绻缩身子。
「这不是闹洞房,要恩爱也要等到自由之後,懂吗?」听著蛇头仔厉声说。      「朋友,我妻子肚子痛啊…」丈夫告诉蛇头仔。
「痛!痛!痛!」蛇头仔凶神恶煞,厉声吆喝。
「女人最会忍痛,妳忍功哪去呢?」蛇头仔说。
「有病。等会放封跟我到医务室拿药丸。」蛇头仔说。
吴桂圆到这时才知道原来船上还有医务室。想来一定有医生了,她想,为这对夫妻告慰,也想到自己是怀孕妇人,一时心情凌乱。
「朋友哥,船上有医生吗?」因此,她迫不及待问蛇头仔。
「医生!甚麽医生?我就是医生。」蛇头仔大声应她。
哦!她噤声了。接下来就是船上惟一的放封经历。
黑箱的闸门被打开。他们像一群疯子,跌跌撞撞爬出黑箱。太阳强光像箭也似射下来,有人见光就扑倒在黑箱外。当感觉了海风浸浸时,大家都欢呼若狂,但声音沙哑得凄凉。所有女人气急败坏,跌伏在黑箱边缘大小解,没礼貌,也没丝毫羞耻。男人们都站在黑箱边缘,势无忌惮的拉出阳具。她见到那个是丈夫的拿出阳具。是妻子的蹲在阳光下,望著丈夫狂射的尿液如箭击打黑箱,铁板板上发射千万根水针如箭矢。尿箭激发出来的气味,映在阳光里化作奔腾的气体。妻子整副身心颤抖!她羞耻地迴避脸颊。她跌伏在黑箱边缘,样子衰败兮兮。豔丽的阳光,她还是看到——由站著的黑箱望过去,堆叠无数的大货柜,直望到眼尽头。再斜眼望去,层层叠叠的波浪泛滥无边,汪洋展佈在无穷处。船影起伏起伏,被阳光笼罩,就像一只喘息的大海鲸。船载著我们泳向英国还是荷兰?那个说话文雅的船官(?) 说船航向甚麽巴勒比海国岛几时到?眼前的波浪飞舞如烟,金光闪烁如梦幻海洋…她意识地想。就在那时候,她又见到做丈夫的男人过去搀扶妻子,但还来不及收束裤裆,就被跑过来的蛇船仔的电棒打击。她刹时神晕颠倒,双眼大放金花,瞳孔里映照的汪洋亦随金花乱窜,人如飘浮天上。
1楼
偷渡的人求的是富贵还是自由?
2楼
好可怕的情景,让人瞠目结舌!但我知道,这是偷渡者真实的写照。当年欧洲美洲贩卖黑奴的情景,就同这里一样。
每一个偷渡者的背后,都有一个一言难尽的故事,都是社会的各个角落里的苦难。而让吴桂圆惊讶的贾宝雄和他的侄子贾福仔,就是那些黑暗的制造者中的一员。他们发了国家的财,卷携着国家的大笔钱财也出去海外,过他们的富裕日子。而这里的牺牲者们,却卖房卖地卖身,在这黑暗的,污秽的船底承受着难以形容的痛苦。出国后还要卖命还债。真是天理何在!
3楼
看着这些偷渡者被关在黑箱里,我的心就揪揪的紧紧的,好难过哦!为了生活,就这样去奔波?嘿!李老师辛苦!冰云问好你!
4楼
"讨回活命钱。改革开放很好,自由发展好,但工作没保障。人心隔肚皮,甚麽毛病都出来。上诉中央控告高官舞弊工款,能上诉吗?真有现代包青天?谁做包青天?天下乌鸦一般黑。现代衙门一样像封建社会,咱老百姓上诉算啥?有冤情告到哪?官官相护呀!就算毛主席还没死,他的思想有屁用呗!…"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创造我们自己历史,又万死不怕地去床人家的历史。多好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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