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付秋窗共讨论 (结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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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付秋窗共讨论 (结束篇)

俞平伯夫人许宝驯女士晚年取号“耐圃”。八六造访时依俞老的
解释,“耐”是指她虽然身体不好,却有着非凡的毅力和韧性;
而“圃”则是指园艺。

笔者上文曾提到:文革时俞老被迫挟下放到河南农村,夫人并不
在贬黜之列,可她却当机立断,匆匆收拾行装自愿随夫流放。于
她,此举是谓“人生未可随时别”。

在河南,耐圃老人正像俞老后来在诗中所言,安度着百事不探的
田园生活。而事实上,在那种高压的政治氛围中,谈何安度?又
何来田园?但正是因了她的这种每逢大事有静气、颇为卓尔不群
的处世风范,在那时势维艰的年代给予了俞老最大的精神支持。
安贤的耐圃老人,在他们的“田园”生活中,把罐头筒改成小喷
壶,用几块小木板钉成个小板凳,待到春暖花开时,她会拈起银
针彩线绣台布。在她的安详中,艰辛化作了清心;自制的小板凳
成了待客的雅座;小喷壶浇出了一朵朵代表生命的鲜花;而那鲜
花又被绣上了台布......

俞老在他晚年的《重圆花烛歌》中,款款叙来他们自总角之交到
年逾古稀的点点滴滴,写尽了他们的欢欢乐乐,无论是在祖屋的
挑灯夜读,还是客居他乡的自遣其乐,抑或是华年被阻也不弃的
田园童心。在诗中笔者无处不看到俞老的平常心,也无处不见耐
圃老人贤妻良母而又不乏才女的身影。

八六造访时,俞老沉醉地回忆说:她自幼谙熟琴棋诗画,唱一口
动听的昆曲,打一手高水平的桥牌。他们夫妇酷爱昆曲,曾几何
时常与朱自清夫妇和郭韶虞夫妇等人一起,相聚北京清华园内古
乐堂。后来以他们相同的情趣而成立了“古音社”。每逢俞夫人
清唱,自有俞平伯先生轻敲伴鼓竹板节击;而许女士自己则手抚
丝弦唱得个有板有眼。久而久之,她开始不满足只是唱曲了,便
为俞老所写的词配上昆曲工尺谱。晚年的她,还为弟弟许宝驹
(著名昆曲戏曲作家)所写的《文成公主》奉献了两折昆曲工谱。
知道她的人并不以为奇,她原就是才女嘛。

俞老之于昆曲亦有很深的造诣,笔者前文提到,他在工作之余,
曾担任北京昆曲研习社主任之职。一九八零年他们夫妇皆逾八轶
高寿,平日里深居简出已少有社交。但这对如胶似漆的老人在得
知许女士身患癌症后,却再度双双唱起了昆曲。老妪一曲绕梁清
唱,表示她不惧病魔;老翁司鼓清箫,则表示对妻子一生跟随他
苦乐与共相依相随的款款深情。想到这,笔者唯有借句名诗来喟
叹他们情感的美妙: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一九八二年,许女士以八十六岁高龄谢世。俞老就此深深地沉浸
在哀思中,他和夫人都不是消沉人,却怎奈一缕情思,隔人间天
上难断。每日里俞老除却最简单不过的饮食起居,就是面对无息
无止的思念,他不再提笔了,要述说的尽在那绵延的冥思中。

耐圃老人的溘然长逝,距八六造访已足四个春秋。依笔者访后细
细品来,当时俞老的话语犹如:她是刚刚匆忙离去,而且仅仅是
“去去就来”的亲近;似乎“槐屋”尚有她温馨的气息;又近乎:

“乍听间壁又是说又是笑,
‘她来了罢’?”

仿佛又是她第一个阅读他的新作......

笔者在此愿借片片古人语,以结束数日来逾三千文字对俞老的缅
怀,曰: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也愿我们远居海外
的游子们莫叹年华一瞬,人今万里,梦沉书远;但只愿,争朝夕,
他乡胜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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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都付秋窗共讨论: 谢谢焓好文分享.
2楼
无论写还是读,在文字里,追思往日,怀念老人,都是一种缅怀。而先生深切的缅怀,见尽了人情,令人感慨。正是“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

阅读晗先生好文,怀念俞老夫妇!
握手!
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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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日前讀上篇已下載到個人設立的《好文章下載》。好文,值得再讀和收藏。
5楼
鸣谢楼上各位阅读,感慨系之,想俞老在天之灵亦得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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