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忽然想到》

楼主 Huangtian 于 2008-10-16 21:41:09
《随笔：忽然想到》
                  忽 然 想 到

                            刘荒田

    逛唐人街，在一家超市看到久违的番薯叶。其实，不必寻找，这种稀罕的蔬菜会撞入你的眼帘，凭着一身卓尔不群的绿。白菜的绿带近翠，带谄媚；绍菜的绿近白，带忧郁；枸杞的绿蔫蔫的，菠菜的绿有点脏，唯独番薯叶，绿色近墨，如此老成持重，偏透出一点儿水灵，尽管并不新鲜，底下的叶子已发黄。我连价钱也没看，便拿起一捆，付钱去。
    晚饭，对着一盘子由太座用蒜子加咸虾爆炒出来的番薯叶，没动筷子，便呼好香好香！果然好吃，尽管咸虾多了点儿。把一根根脆嫩的梗子放进嘴里，嚼出响亮的声音，有如精巧的靴子小心地踩过雪地。自然，怀念起田园来。嗨，设若此刻在家乡，要吃一顿番薯叶，太简单了。径直走向村外的山岗，在番薯地上，拣最嫩的叶子，掐上一把。时间自然是清晨，岚气在垄间游走，长空掠过一群低语商量的燕子。然后，拿到水井旁边，打一桶清凌凌的水，洗上两遍。这时候的番薯叶，绿如翡翠，用力甩一下，叶子仿佛发出顽皮的嬉笑，叶上的水珠，在朝阳下迸为珠玉。炒番薯叶，用的是稻草，点火时蓬的一声，散出稻子的陈香。片刻之后，番薯叶端上八仙桌，它比起眼下花三块多钱买来的一盘，自然又不知优胜许多。
    边吃边胡思乱想，忽然，一个颇为严重的问题，泛上脑际：在哪里吃？若执着于田园风味，当然是在村巷里，如果是春暖时节，该在禾堂旁，竹林边，一张迷尔圆桌，上置小葫芦，葫芦里有半斤双蒸米酒。对面坐的是友人，小酌，深谈，番薯叶把口腔染得比池塘还要绿。逍遥吗？是的，可是，我偏偏想起苍蝇。在乡村吃饭，最恼人的莫如这些嗡嗡不停的脏家伙，偏又多得要命。混在番薯叶里的咸虾，那味道又最为苍蝇所喜，于是，一顿饭下来，拿筷子的手要不停挥动，驱赶发动集团式攻势的苍蝇。那阵子，胃口早被败坏得差不多。如果不幸想到，苍蝇就是从近处由泥砖垒的茅坑起飞的，那么，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何况，乡村除了苍蝇，还有蚊子、蟑螂。城里人尽情庆祝“复得返自然”，这个妙不可言的“自然”，却命定地伴着龌龊。回不去的人，只好因地制宜，在高级宾馆吃野菜，在远离泥土的所在返璞归真。不伦不类，但没法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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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江南 于 2008-10-16 23:11:54
普普通通的番薯叶，经荒田兄的笔一渲染，便有了色彩，有了生命。文章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三年饥荒时期，我没少吃。这东西和胡萝卜一样，可是救了许多人的命，那时我曾经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这东西。这次回国，应邀去商城，饭桌上就有一碟刚从地里摘来的薯叶，清脆爽口，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难得坐到一次沙发，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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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风中秋叶 于 2008-10-17 14:14:23
浮想联翩，短而有味。

昨日也吃番薯叶，是我家自产，也是太座所为，味道不错，可惜没有荒田兄的文思雅兴，少了另番滋味，如今算是补回吧？！

多谢荒田兄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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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Huangtian 于 2008-10-17 16:47:30
谢谢江南和秋叶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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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千夜 于 2008-10-17 18:49:43
您的思想还停留在广东过去的番薯叶上，如今怕的是苍蝇也不肯来了，怕含有三聚氰胺之类的东西吧？
番薯叶好吃？我从没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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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Huangtian 于 2008-10-17 18:51:47
苍蝇为什么不敢来？照吃不误，吃足千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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