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被宁MM指为“乡下人”,再贴一遍:《寻根问祖故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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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着被宁MM指为“乡下人”,再贴一遍:《寻根问祖故乡行》
                  寻根问祖故乡行

                   -艾华-

  回华南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最近决定到故乡走一次,以解对家乡多年的慰藉,算是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

◆童年往事

  说得准确一点,自己的籍贯是台山,却是在广州出生长大的,所以自小对广州有强烈的认同感,对父辈的家乡台山却认识模糊,大部份是从小时候家里的褓母礼登婆这听来的,小时候经常听她讲乡间的轶闻野趣,聊侃乡下的风土人情、习俗地志,还从她那里学会了一口流利的家乡话。

  记得在这以前,自己一生中就回过台山两次。第一次去的时候自己还不太懂事,只记得是从广州的大沙头码头乘船回去的,大客船本身没有动力,由一条“火船”拖曳着在水中航行。站在甲板上,远离大城市的喧哗闹声,看着两岸的农田村野,聆听从前面火船传来的汽笛高鸣,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客船的终点是开平县的三埠(开平、新昌、长沙),但我们却通过接驳船,在经过家乡江面的时候直接上岸,直奔乡间的祖屋而去。

  记得那次是回去祭祖的,跟着乡下堂兄兴致勃勃地上山扫墓,在曾祖父母的墓穴参拜叩头之余,更对家乡的山明水秀印象深刻。模糊的记忆中,还曾到过台山县城台城和三十公里外的开平。

  第二次,则是在略为懂事后、文革进行得如火如茶期间回去的。当时,母亲工作单位里所有的员工都得轮流到农村的所谓“五七干校”去“劳动锻练,改造思想”。大概是一九六八、六九年间,适逢冬天寒假,学校不上课。正好轮到母亲到干校,家里剩下我一个人,少不更事。另外在文革中请褓姆属于“资产阶级剥削劳动人民”的范畴,所以原来的褓姆已经辞退。母亲不放心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决定送我回乡下大伯母家,好有个照顾。

  于是我便跟了一个邻居乘长途汽车回开平。早上六点就来到了越秀南路的长途汽车站,坐上回开平的班车。汽车坐了整整四个小时,沿途颠簸得很利害,还过了两三次轮渡,最后才到达三埠的新昌镇。堂兄在汽车站接了我,还要乘坐一辆前往台城的公共汽车,出了城十公里左右的地方下车,然后再走半个小时的路才回到水步公社坑口乡的三潮里。这么一折腾下来就是大半天的时间,怎么说都是一次舟车劳顿之旅。

  祖屋就在村边上,也是巷尾第一间房子,而堂兄的房子则紧贴着我们。祖屋的后面有一排竹林,像是要把村子保护起来似地绕着村子围了一圈。自己喜欢到村前的晒谷场去溜达,到江边去玩水,还自告奋勇挑根扁杆到江边去挑过水回家。

  与其时文革中闹得热火朝天的广州大城市相比,静谧的家乡简直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香港直达台山

  以前回台山颇费周章,尤其是从香港回去。记得当年一位旅港的乡亲每年春节由港回乡度岁,总是先回广州,在我们家过一夜,然后第二天再乘回开平的船,这样头尾要三天才完成单程。

  今天却方便多了。出发前一天到中国旅行社买了一张从香港直达台城的巴士车票,为港币160元。

  第二天早上乘地铁来到九龙太子道站下来,从D出口上来路面,就是威盛公司回台山巴士的出发地。

  上午七点半,巴士准时出发,在新界辗转了四十分钟,就到达皇岗关口,顺利过关,进入深圳。

  上午十点左右巴士来到广州南郊,经过江门、新会,进入开平,中午十二点就到达台城汽车总站,全程用了不到五小时,与以前的三天相比,方便得多。

◆骑马观花,昔非今比

  甫一抵达台城,我就注意到马路上到处都是摩托车,车手头戴黄色的安全帽,聚集在很多的街口上,原来这些是市区的出租摩托车,出没于台城的大街小巷,是台城“人流”、“物流”的一支生力军,马路上那成群结队的摩托车大军,也成了侨乡古城的一幅风情画。不过红身的四轮的士也为数不少,隋街可招,方便得很。

  吃完饭,准备包一辆车子去父母亲的家乡转个圈。

  来到台城总站前的的士站,向一位候客中的司机打听价钱。要跑四个地方,估计总得要两三个小时。司机说六十元一个小时,最后和他说好了是三个小时一百五十元。这是我首次用家乡话在祖辈的家乡和乡亲们讨价还价,能用家乡话和本地的乡亲们说三道四,自我感觉不错。

  坐在有空调的铁马上奔驰在父辈、祖辈曾经生养休息的田园乡径之中,自然想起了上一代、乃至于三十年前自己这一代,当年曾经徒步跋涉在同样的一片大地上,洒汗挥水,留下过自己的脚印和身影,最后却远涉重洋,漂泊海外,并带去了对家乡土地的深情和系念。今天,自己算是代表父辈和他们的海外子孙,怀着一片寻根问祖的竭诚之心,回来了。

◆坑口乡三潮里

  计程车从台城县城出来往开平三埠的方向奔驰,靠近城郊的马路两旁都是一些店铺、餐厅等,尤以以“黄鳝饭”为招牌的小吃饭店为多。还有一些看来是外资或者中外合资企业的大楼,林立公路两旁,像空调设备厂、汽车装配厂等,这些工厂的厂房都很漂亮,散发出一派现代企业的气息,特别地显眼。

汽车离开县城十几分钟,计程车就来到了水步地段,未已,汽车右转进入了一条水泥铺道,走了没
几分钟,看到一个牌坊,上面书写着“某某某路”的字样,看来这路是由该善长仁翁捐建的。台山
是侨乡,旅居海外的乡亲不少,尤以美、加的居多。为家乡的父老乡亲们做点好事的大有人在,也
好留得芳名在人间。

  沿途看见右边的山脚有不少西式洋房,像是私宅,看来这侨乡富贵之家大有人在。

  很快计程车就来到了朝阳村口的一个三叉路口上,在一堆杂草后面的一块路牌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联兴三潮里”的字样,于是左转进入一条泥巴路,宽窄正好能通过一辆车。

  沿途的田埂,看见有稻苗和其他庄稼,远处的村庄,袅袅炊烟,冉冉升起。这片土地,养活了一方的乡亲;这片土地,也曾使祖母蒙怨受难,吃尽了苦头,在五十年代初的“土改”运动中因为拥有过一些土地而受尽无枉之灾。

  车子终于来到村口,就停在竹林边上。我马上就认出了村口第一间房子是我们的祖屋。因为和村里其他房子相比我们的祖屋是凸了出来的一间,特别地显眼。可能是为了多点“隐私”吧,家门前有一堵八尺宽六尺高的遮拦墙,依然屹立着。

  整个村子的房子,都是砖墙切的,岁月的痕迹,深深地留在了这个村庄,只看到一两间新盖的房子,白墙红瓦,与村子里那一片“万马齐黯”的旧房子相比,分外鲜明。下午时分,顺着巷子慢走,却渺无人烟,倒是所过之处,犬声四起。说来也奇怪,这些狗,尽管来势汹涌地向着我吠,却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我进它退,俨然是我的开路先锋,又像是在夹道欢迎我这海外游子的远道来访。

  发觉台山家乡各处的狗个子都不大,其中很多的鼻子都呈扁状,显然都是同宗同党的。

  来到了村头靠近河边的晒谷场,一片空档,晒谷场当中的边上有一个供销合作社,而它前面的一个小池塘景貌依旧,从池塘的左边绕过去有一片农田,然后就是一条大河,这条河正好是在广州到开平的水道上。

  印象虽然有点模糊,但脑海里仍旧依稀记得三十多年那一次家乡之旅的爪痕片迹。一个从省城来、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对乡下的一切都是新鲜的;用不太熟练的家乡话和乡亲们交谈,既有点胆怯,也有点新奇;到供销社去买过那二分钱一个的面包;更自告奋勇地从堂大姐的手中抢过了扁担水桶,到河边去挑水回来往家里的水缸里送;还到堂兄他们在村边的一块小“自留地”(解放后大家农村里的土地都充公了,每家只允许保留一小部份土地种点蔬菜自用,俗称“自留地”,就连这么一点“自留地”,文革中还曾让极左派作为“资产阶级的尾巴”而兴师问罪,肆意加以鞭鞑。)去施肥浇水,除草、收割。

  正是在家乡的平川上,自己第一次领略到“一方山水养一方的人”的深刻含义,第一次亲身目击并体会一个不需要现代文明就可以自我生存养息的社会的方方面面。更能理解陶渊明“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所描绘的田园风光般的大自然景色。

  祖屋大门紧闭,但看上去无论是结构还是外墙,都还很坚实;后巷对面的一间土墙小屋也是我们的,如今里面杂草丛生。祖屋旁边是堂兄他们的大屋,结构和我们的一模一样,他们一家出国多年,房子现在也空置着;透过外墙上的一个小窗往里面一瞥,赫然看到里面大堂墙上仍旧挂着堂兄和堂二姐小时候的黑白照片。

  赶快拿出录像摄影机和照相机到处涉猎捕捉家乡的影子,更在祖屋的前面拍照留影,以便带回去给长辈们送慰藉。

◆冈宁墟-达生诊所

  离开了三潮里,下一个目标是冈宁墟,这里有父母两亲家上一代留下的一段历史,父母双亲小时候都在这里留下过他们的足迹、童真和欢声笑语。

  记得以前从坑口三潮里的村尾出来沿着田埂小径朝北徒步走大概半个小时才到冈宁墟,今天骑上四轮铁马,不能走小径,仍要回到台城开平公路上再横插到江边的小镇。

  计程车不消一刻钟就来到冈宁墟。

  整个冈宁墟只有两条主要街道,交叉成一个“T”的布局,“T”上面的一横,一端是墟口,另一端临江,大堤上有一座几十年老的牌楼,上面“冈宁炮楼”几个字依然清晰可见。两条街道上都是不同的店铺,每逢“墟日”,周围村庄的农家就到这里来“等墟”,在这里卖出自己的农产或者手工产品,买回自己的生活所需,就这样年复一年、月复一月地重复着这种最原始的乡镇经济活动。

  在墟口右侧第一座二层的楼房就是祖母当年“达生接生”诊所所在。其时,正值日本鬼子的侵华战火蔓延到台山侨乡,旅美祖父的侨汇随之切断了整整八年。祖母凭着自己的专业知识和辛勤工作,含辛茹苦地把持着一家老少的柴米油盐和三个儿子的学业。

  脑海里不其而然地想像起当年祖母不分昼夜,栉风沐雨,常年奔波于四乡,用她的双手,迎来了一个个新生命的到来,益泽乡里,遗爱人间。

  三十年前那次回乡之行,我曾经跟着堂兄来到冈宁墟,并进过祖母的诊所,记得里面还有很多助产接生的器具和一间产房,房子四周还有几个药柜,里面摆满了密不透气的药瓶子,房子当时还有一股强烈的消毒用药物味道。眼前,祖母工作生活过的大楼尘封锁紧,门口看见一个信箱,上面写着“冈宁墟计划生育办公室”等字样。

  祖母前年仙游,她的孙子今天回到她的土地上来寻找前辈们往日的踪影,只能感叹这冈宁的面貌真是几十年不变,与省城、县城一日千里的发展明显脱勾,时光在这里似乎凝结住了。


◆冈宁-宝昌隆

  跟着下来去寻找外曾祖父当年在冈宁墟经营的“宝昌隆”杂货店。按照母亲提供的地址问了几位墟上的人,都摇摇头不知道,失望之余,来到横街一间杂货店,问一位年长的女店主,也不知道。这时候,旁边另一间店走来一位老伯。我向他说明了我是“宝昌隆”后人的原委,老伯告诉我,“宝昌隆”就在这条横街走下去左边一条小巷巷口的两间铺面。

  谢了老伯,沿街走下去,街道两旁的房子都是“百年老店”,陈旧不堪,对这个墟的一个观察是:这里太没有生气了。

  来到小巷,巷口右边第一间铺面的门敞开着,我走到门口探头进去,看到一位年青人,遂用台山话问这里是否就是“宝昌隆”,他却用一种近乎广州话的白话回答我说正是。问了我的背景,年青人十分热情地招呼我进去房子看看。但见楼下基本上空着,顺着楼梯到了二楼,才发觉这里有几张简陋的床,跨过一个门槛来到房后小小的一个阳台,站在这里往前屋望,这才发觉屋檐下一个横匾上“宝昌隆”三个大字清楚可见,这后一部份似乎是厨房、厕所混合一体。通过后面的阳台,可以走过去旁边第二间房子,屋檐下的横匾上镶着同样三个字:“宝昌隆”,进去里间看见有几张工作台和一些电子仪器。

  经过了解,原来宝昌隆的两间铺位现在租了给一间电器修理店,他们原来是从外地来到本乡搞有线电视网络管理的,后来政府改变政策,收回经营权,他们只好另劈蹊径,搞起电视修理和其他一些电子产品的组装业务。

  拍了一些照片,和住客聊了一阵子。

  总的来说,冈宁墟所体现出来的是一种落后的个体经济,因为未能与中国经济腾飞的大环节接轨挂勾,这里一切仍然停留在过去数以十年、百年的那种旧的传统生活模式。

  当然也不全然地那么绝望。在“T”字横街的尽头,看到一间来料加工厂,业者和工人好像都不是本乡人,讲话有浓重的外地口音。

  而靠近墟口后面看到一些新楼,格局还是可取的。

◆甘边和庆里

  母亲的家乡我从来没有去过,根本没有印象,所以费了点周章才找到。

  我们的车子先来到宝兴墟,下车问路,获告知一条远一点的路比较好走,于是就按照墟民所指引的路,蜿蜒着弯弯曲曲地经过了很多农田和大大小小的村落,终于从村尾来到了母亲的村庄和庆里。

  这里的房子都很残旧,路也开始难走起来。车子终于在村边停下来,我下了车,环顾四周,眼睛在寻找母亲口中所提到的“村头最高的三层石屎楼”,心里却没有一个谱。

  看见村口有一位老伯也站在那里注视着我的举动,于是催前打听,把外祖父的名字说了出来,向老伯打听母亲祖屋的方位。

  经老伯指点,我们重新上车,继续往村子的另一边开过去,到了边上,果然看到母亲提到的牌坊,上面清楚地写着“和庆里”三字。而母亲祖屋的三层楼宇也跃入眼帘,果然是鹤立鸡群,“高人一等”。

  下了车子,经过一口井,进入一条巷子,这时再次犬声四起,有七、八条小狗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朝我奔跑过来,但还是像在三潮里遇到的小犬们一样,连那扁鼻的样子都长得差不多,在那里夹道“欢迎”一位海外乡亲的到来。

  终于来到母亲的祖屋外面,由于这房子是在村头的一个角落上,房子空着,鲜有人走过,所以门前一条小巷的杂草几乎有一个人这么高。母亲祖屋是和庆里的大户人家,这间三层高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特别坚固,听母亲说,当年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曾有匪贼拟攻入房子掠劫一番,却没有办法攻破那宽厚的大墙和牢固的大门,最后只好知难而退。

  与高楼紧贴相连着的是一间瓦顶的房子,那木门如今用木板钉住封上,我也注意到,房子上所有窗门都用木板钉死了。

  走到房子的后面,终于看到母亲提起的竹林。

  至此,寻根问祖的旅程才大致完成,在微风细雨中,踏上了回县城的路上。

(二零零一年九月初稿,二零零四年十月三十一日修改)
1楼
阿呀呀﹐我的天﹗愛花哥哥居然是臺山人﹗
2楼
和宁MM进行认真严肃的文学探讨:请教“居然”什么意思?:-D
3楼
好文章,乡情温馨又感人。
艾华,在这里见到你很高兴
4楼
[QUOTE][b]下面引用由[u]yixin[/u]发表的内容:[/b]

好文章,乡情温馨又感人。
艾华,在这里见到你很高兴[/QUOTE]
依欣姐姐來啦﹗快把你的文章貼上來吧。[em18]
5楼
依欣大姐明鉴:爱华在伊人的美华糖人街“上山下乡”没两天,资格只比你老一天啦!
我们都有亲情,我们都有乡音,所以我们血浓于水!

大姐您纪念侄子还是外甥的好文章快贴上来,让大家观摩吧。[em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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