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之一

楼主 weiwangren315 于 2005-03-06 07:43:47
《爸爸》之一
   早些年，每到学生放暑假的时候，我也把书店的门关了，与爸爸到各地走走逛逛。爸爸身材魁梧，声若宏钟，路上的行人见了，大多夸我孝顺，羡慕爸爸好福气。这是旁观者的想法，
   事实上，但凡与爸爸一同出门，都是他领着我的。身份证、火车票和钱都在爸爸的手上捏着，我的口袋里永远空荡荡的，如果身上带的钱超过了50元，他就会追在身后一遍一遍地叮嘱：“把钱放好，别弄丢了。”
   他想去的地方，我都得陪着同去，我想看的景点，他一句话就可以否决。旅途之中，最大的享受除了美景，就应该是各地的风味美食了。但父亲不识其中真味，总像是生活在三年自然灾害中的人，总是随意地只求填饱肚子。
   说实话，与爸爸同游，让我的快乐大打折扣，我得不停地教育他，哄着他，才能让自己得偿所愿。等到回家后，一路的留影冲洗出来了，再看就更让人泄气，他的每一张都有模有样，其中还不乏精品可圈可点，而我在照片上不是垂头耷脑就是一个远远的影子。
   即便如此，每年我还是要大费口舌，动员他出去走走。只有在路上，我才能挽着爸爸的胳臂不急不缓地边走边聊，父女俩才能守着同一台电视机说一些平日没说过的话题。只有在路上，我才能放下一切的纷扰，完完全全地做爸爸的女儿。
   近年来，我的境况不太好，出游的事就搁置了。书店没做了之后，好好的工作我也辞了，年近四十了还想给自己重新找一个起点。爸爸对我的任性却毫无异议，像十年前一样，当我决定做书店时，他便将自己一生的积蓄7千元全给了我。而这次，听说我想写点什么，便说写吧，出版社不要，咱们把房子卖了自己出书。
   我不禁呵呵地大笑，老了老了，爸爸还有如此的豪气。说实话，我才不敢卖房子呢，有一处安身立命的窝，做起事来我才觉得踏实。
   爸爸说，人生就是赌博，他笑我没有赌性。
   与爸爸守着136平米的房子，和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没有多大的差别。惟一不同的是他每天需要做两个人的饭，买菜的时候需要想想哪些是我爱吃的哪些是我不喜欢吃的。每天只有在饭桌上，我才能和爸爸碰两回面说几句话。吃完饭我碗筷一放便又钻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继续写一些字看一些书或一些旁的爱好。
   爸爸大部分时间也是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里，或看电视或看书或睡觉。他的房间是家里最大的一间，当初一搬进来，他就把那地儿占住了，说：“你们上班都出去了，剩我一个人在家像守庙的，房间大点也好吐吐气啊。”
   那天我在办公室接到弟弟的电话，弟弟笑着述说了爸爸孩子似的举动，说我的朋友多，那最好的房间应该留给我。
   “随他吧，他喜欢就好。”我也乐呵呵地笑道，那一刻，我明白了自己其实一直很幸福。
   常常有人说，做女儿的还要年已七旬的爸爸照顾，我实在算不上是孝顺的女儿。也许吧，可是我还是乐意坚持这样被爸爸照顾着，因为除了他，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对我这么好这么真这么决意付出而不求回报，而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少，趁着时间还来得及，我为什么不好好享受爸爸的好呢？
   走过一些地方之后，爸爸说这一生只想去北京和黄山看看就够了。这两处地方就成了我的心事，让我常常在爸爸耳边鼓噪，说，去吧，去吧，言语间立刻跃跃欲动。爸爸却念叨：“赚钱不容易，你不要乱花，我还早呢。”
   心下便一酸，我转身从爸爸身边走开。爸爸不知道，我真的很怕他不给我留下再次同游的时间。
   还好，因机缘巧合，弟弟到北京做生意，他租好了三室一厅的房子后，便一天一个电话地催着爸爸动身。爸爸决定出门之前，将家里的钥匙配制了两副，一副藏在小区内的某个旮旯缝里，一副放在家中的鞋柜中。他知道我有丢三落四的毛病，一切需要注意的细节都反反复复地叮嘱再三。然后他去超市给自己买了一袋饼干作为火车上的干粮，给我买了一大壶油两包盐一大袋味精洗衣粉50斤米和一打卫生纸。
   我送他到火车站，一路上他絮絮叨叨地叮嘱，要我当心煤气水电的安全；要我早睡早起一日三餐要按时吃饭；说他最多在弟弟那儿待一星期就回来。临上车的前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了，说他房间的抽屉里有许多打火机，天气干燥，家里书又太多，让我一回家就记得赶紧把打火机都扔了。
   但是，我还是忘记了，写到这儿才记起来。我想，关于爸爸，我一定还忘记了许多的事情。而读到此文的你呢，是否也和我一样？

                                        2004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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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shaodan 于 2005-03-06 08:44:00
亲情永远不需文字，随意述来，就很动人。爱，就这么伟大啊。
我爸爸与你爸爸还真有些像，除了我爸爸从来都不鼓励我，总是很严格以外。我爸爸在很多事上喜欢吓唬我，因为这人世可能更吓人。但你爸爸真是，像母亲一样，只有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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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lianhui 于 2005-03-06 08:44:01
嘿嘿，看烟子写爸爸，真是别有番滋味在心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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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Huangtian 于 2005-03-06 11:03:47
我最初是从烟子写老爸的散文认识烟子的，这类散文，
她最不着力，闲闲道来，却特别感动我，因为我也有这样一位父亲。烟子的为人，为文，我均十分欣赏，而欣赏的开端，就是她笔下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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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Aihua 于 2005-03-06 17:17:43
动人的父女情缘，烟子真幸福，请进：Re:《爸爸》之一
有一处手民之误：

我的境况并太好
我的境况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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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yixin 于 2005-03-06 18:46:16
在安静的房间里，慢慢地读着《爸爸》
在安静的房间里，慢慢地读着《爸爸》，一寸寸地走进一个父女的世界，我的眼睛却一下湿润起来，心却是暖暖地……，每一个人都有爸爸，其中很多人都有慈祥又可敬的爸爸，但更多的人难以写出如此温馨的亲情文字……
期待看到“之一”后面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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