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24小时掠影

－柳旭凯－


在“反帝、反修”口号震天的文革岁月中，我们中学同学里曾经争相传阅一本由日本留苏学生撰写的丛书，书名叫〖苏联是真正的社会主义国家吗？〗。在那闭关自守、万马齐黯的日子里，这本书成了当时大家渴望了解外界真相的“反面教材”之一。

苏联的解体，标志着冷战时代的结束。经过近十年资本主义“复辟”的具体实践，今天的“俄罗斯是真正的资本主义社会吗？”

带着这个问题，笔者在九九年初秋走访了一次莫斯科。

本文记录了笔者在莫斯科二十四小时里的所见所闻，分为五节二十一篇：寻奇学习、风土人情、吃喝玩乐、声色犬马、人文历史。

 

第二篇：风土人情

 

6。“奔”而不“驰”的莫斯科交通

跑完步回来已经下午二点，匆匆忙忙淋了个浴，就赶着要到市中心的Intourist旅馆参加莫斯科的半日游。

因为时间紧迫，只好从旅馆礼宾部叫一辆出租车代步。

因为是一辆奔驰，收费加倍，要500卢布，相当于20美元，咋了一下舌头。但既然来到“老大哥”的地头，就有了受宰的思想准备，所以二话没说就上车。整个过程干净利索，只是礼宾处的小姐问的一句话让人感觉有点“第三世界”，“您准备用现钞来付车费吗？”估计假如我用信用卡，可能又是另外一个价钱。

偏爱于现钞，估计有两个可能性，最大的可能性是避税，因为俄罗斯的商业入息税税率高达97％，难怪大家都要避税。第二个可能性是俄罗斯的金融制度尚未完善，信用卡营业额的过户可能颇为费时，所以他们宁愿收现金，少点麻烦。

我们的奔驰车离开奥运会体育场旁边的Renaissance Moscow旅馆，向市中心方向而去。

汽车刚跨过了“花园圈”，马上就感觉到市区交通的拥挤。还没到上下班的高峰期就这么挤，真有点出乎意料。

后来听导游介绍，92年苏联解体之后，虽然俄罗斯的国民经济搞得一塌糊涂，但却着着实实地有一批人发了财，而且不是一般发，而是暴发，发得大红大紫。俄国的老百姓称这些先富起来的同胞为“新俄罗斯人”，用以区别于广大普通老百姓。

而发了财的这些“新俄罗斯人”，自然喜欢向国家权力中心的莫斯科靠拢。所以来自五湖四海的“富翁”们纷至沓来，占莫斯科人口的百分之二十强。

难怪马路上看见这么多的名牌车子！

看着马路上那川流不息的交通，蔚为可观。

只可惜我们的奔驰车却是“奔”而不“驰”。

司机已过中年，却仍然肤色红润，一看就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城市人，却似乎不谙英语。只好凭着自己的视觉和本能去捕捉新旧莫斯科的影子。

正当笔者四处张望的时候，奔驰车瘁然死火，我的头差点儿没砸在车前的挡风玻璃。

原来是司机换档错误。看来这位仁兄对手波的驾驶还不熟练，以致在乘客面前当场露馅。

这次倒是听到司机大人从嘴缝里吐出一个英文字“Sorry”，看来他不是不懂英语，可能是不愿意说而已。原本只用10分钟的路程却跑了40分钟才到达目的地，到达Intourist旅馆已经2点40分。

糟了，肯定要错过二点半开始的莫斯科半日游！

 

7。如此办事作风：“社会主义”复辟？

笔者这次到莫斯科纯属路过性质，而今后可能也不会特意往这边跑。错过了有导游陪伴介绍的莫斯科半日游，虽然可以自己四处跑跑看看，事实上自己也已经乘“11号车”这样做了，但毕竟只能看到这个城市的“硬件”，而对它的“软件”，也就是它的历史、文化，就要失之交臂。

看来刚才那交通的堵塞，将要酿成我一次终身的遗憾。

一跳下计程车，就飞步跑入旅馆里的旅行社办事处，看见柜台后面有两位俄罗斯小姐，一位正在接待客人，另外一位则正在和一位朋友聊天。看见我的出现，聊天的这一位小姐也没有下意识地停下来招呼我，而是继续我行我素地聊她的天。过了二、三分钟的光景，大概是她们的话题完了，这才停下来和我打招呼。

问这位小姐我是否已经错过二点半开始的莫斯科半日游，她看了一下手表，十分肯定地说是的。问她当天还有没有其他莫斯科的旅游节目，回答没有。那种服务态度不冷不热、不亢不卑。

大概是我心有不甘、继续缠着她的关系，所以她就来了一个“金婵脱壳”之计，说要和我到外面去看看。于是我们一道走出办事处，经过旅馆大楼，来到旅馆外面的马路上。

忽然，我看到离旅馆三十米不到的地方有一辆车身上写着Intourist的旅游巴士正停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人。

指着这辆车问服务小姐这是否就是半日游的巴士，她说不是，问她能否过去问问她耸了一下肩膀，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我只好说了声“斯泼西波”，就和她挥手告别。

能够如此方便就甩了我，相信她如释重负。

不死心，我走过去旅游巴士，问司机是否是游览莫斯科的，司机不懂英语。正在绝望的时候，看见旅馆外有七八个人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等他们靠近，听到他们讲的是英语，马上打探个究竟。

原来他们正是下午二点半莫斯科半日游一团人马，由于路面上交通拥挤，所以来接他们的旅游巴士来晚了一刻钟。和女导游说明原委，一声没问题，我就跟着大伙上车了。后来，我和导游之间就用“资本主义”的方法解决了我还没有买票的问题。

据了解，苏联解体以前，InterTour这个官方旅行社包办所有国外游客在苏联境内的居食住行，而Intourist Hotel则是InterTour旗下的关系企业。

如今苏联解体，InterTour可能也已经私有化。但是从刚才那位InterTour小姐的服务作风，我真难想象这是私有企业的所作所为。如果是的话，我只能用七十年苏维埃统治带来的人的惰性来作解释。问题是，既然俄罗斯已经“资本主义复辟”，就得体现出资本主义的效率。以InterTour小姐的办事作风，很难想象她们会为本身的企业带来什么样的经济效益。

 

8。红场观感

导游巴士离开Intourist Hotel没三分钟，就来到红场。

第一次听说红场，好象是在文革初期。当时大陆的留苏学生为了回国“参加文革”，中断了在苏联的留学生涯，启程回国。

回国以前，先到莫斯科的红场来瞻仰“老祖宗”列宁的遗容。

按照新华社那段时间连篇累牍的报道，中国留学生的“革命行动”，受到“苏修法西斯”的阻挠，造成流血事件。

三十五年后的红场，景物依然，而过去两国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是前尘往事，早就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整个红场呈一个很窄很长的长方形。

第一个印象就是怎么红场这么小！也许是因为脑子里有一个能够容纳50万人的天安门广场，而眼前这个红场可能只有一个足球场左右的大小，顶多只能塞一二万人。而以往庆祝十月革命胜利的阅兵台，就在克里姆林宫外面列宁灵柩之上，最多十五米宽吧。不禁赞叹起以往摄影记者们的鬼斧神工，通过镜头的巧妙运用和角度的取舍，把阅兵台拍得这么大，红场拍得这么宏伟。

红场虽然不算太大，但却非常有特性。它的西侧是克里姆林宫，也就是俄罗斯政治的心脏所在。

Kremlin中文的翻译克里姆林宫有点问题，其实它从来就没有作为沙皇的皇宫，因为沙皇的皇宫是在首都彼得堡（列宁格勒），克里姆林宫仅是作为每年举行某些官方活动和宗教仪式的场地。只是布尔什维克统治俄国之后，选择它作为部长会议办公地所在（相当于大陆的国务院），它的地位才从此显赫起来。

而克里姆林在俄语里的意思是“城堡”(Fortress)，它也确确实实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城堡，据说就算是悍勇的塔塔克游牧民族的骑兵，也没能攻陷克里姆林城堡，最后只好无功而退。

不像美国的白宫，克宫是游人止步的。但从新闻报道知道它的内部也是很漂亮的，而最近俄国的一连串丑闻事件中，其中一条就是说负责翻新克宫的意大利建筑公司给了叶尔钦总统的两位女儿大数额的回扣云。

列宁的遗体就安息在克宫城墙外的一个用棕色大理石包装的灵柩里面。平时上午九点到十二点开放给游人瞻仰。我们一众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所以和“老祖宗”缘悭一面。

除了列宁之外，苏共统治苏联的历届领袖，包括斯大林、勃日列涅夫等就埋葬在列宁灵柩之后、克宫城墙边上。

红场的东侧，也就是克宫的对面，是莫斯科著名的GUM百货商店。导游告诉我们，沙皇时代，莫斯科在俄罗斯的地位有点像中国的上海，是俄罗斯文化和经济重镇，而红场以前是一个全国性的贸易集市，来自全俄罗斯各地的商贾云集，互通有无，各购所需。由于莫斯科的冬天很冷，需要一个室内的场所来给商人们提供方便，所以便有了零零星星的室内交易所，而今的GUM商店，就是在这些交易所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巨无霸建筑物。

其实一进入红场，这个百货商店独特的欧洲建筑风格就会引起游人的注意。它最大的特点就是那一排排整齐的两层铁雕窗门和它的宽大，百货公司覆盖了整个红场的长度。这个一直号称是世界最大的百货公司在俄罗斯经济一败涂地的情况下到底如何生存？快步进出看了一下，只见里面几乎是清一色的外国名牌专柜店，我们的导游后来介绍说，这里卖的外国东西很贵，甚至连莫斯科的“新俄罗斯人”（暴发户）买外国东西也宁愿到欧洲几个大城市去买，而不来光顾这里。想象中这个百货公司的经济效益一定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GUM其实是俄语“国立百货公司”的缩写，既然是国立，看来就只能依赖国家津贴来生存了。

红场的北侧是政府办公大楼，南侧是一个叫圣巴秀尔的教堂。但这个教堂过去的八十年里没有进行过任何宗教活动，而是成了国家的一个博物馆，但它顶上的那七个尺寸大小不一的有点像印度神宫的典型东正教圆顶，却成了红场的一个不可或缺的点缀。

离开红场回旅游车的路上，碰见几位吉普赛人，母亲和女儿一块缠着游客们讨钱。

摆脱了吉普赛之后，经过一条地下走廊，看见有好几位俄罗斯的“倒爷”“倒姐”们正在地上摆卖着一些生活或旅游物品，匆匆走了过去。

耳边忽然间响起了手风琴声，旋律是这么地熟悉。

一位相貌绢好、估计年纪不到二十的俄罗斯姑娘，正在那里演奏“莫斯科郊外之夜”。

离琴声越来越近，不其而然地掏出一张50卢布，放在姑娘面前的布兜里。姑娘礼貌地说了声“斯泼西波”，琴声的节奏显然加快……

这一首在大陆人们仍然十分熟悉的俄罗斯民歌，不知道在它的诞生地还能引起多少的共鸣？

 

9。诺伏迪维奇修道院，总书记夫人安息的地方

旅游车把我们带到市区内的诺伏迪维奇修道院（Novodevichy Convent），一座古色古香的东正教寺院。

进去，但见院子里绿树婆娑，鸟语花香，环境优雅。树丛后面是一座教堂，偶见一、二位穿着传统东正教黑长袍留着长胡子的神父穿梳于寺院的房子之间。

进入这里，会有一种与世尘隔绝的超然感觉。这么一座宗教寺院，历经信奉“无神论”的苏维埃七十年的“洗礼”，居然能够安然无恙，逃过劫数，可谓奇迹。（苏维埃时期，这里被用作历史博物馆）

还有更奇的事情。

导游告诉我们，苏维埃帝国最后一位总统兼苏共总书记戈巴乔夫的夫人莉莎上周在德国因癌症不治辞世，昨天下葬，而她安息的地方就是在这所修道院的墓地里。

莉莎这位苏维埃第一位能够“登大雅之堂”的第一夫人，以她清新的形象和举止大方的风度出现在八十年代的国际舞台上，曾经倾倒了西方传媒，但在国内她却是一位毁誉参半的人物，在那还是十分封闭的年代里，莉莎在国外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离经叛道。

苏联解体之后，莉莎和戈巴乔夫在西方仍然深受欢迎，近年一直在和癌症困斗的她，更是致力投身到抗癌运动中去。

而今，这位前莫斯科大学的马列主义理论讲师，一位教授“无神论”的前第一夫人，却安息在宗教色彩十分浓厚的东正教洁圣之地。

世事殊难预料。

 

10。列宁高岗（Vorobyovy Hills）

旅游车离开诺伏迪维奇修道院之后，经过一条林阴大道前往郊区。

不久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山丘，它的顶点有一座十分突出的建筑物，它的建筑风格是典型的苏维埃式，就像一个“高”字一样，只是它下面的“同”是横向地拉宽了，形成一个庞大的底座，而它头顶上的那一“、”，却像是一根针，直插云宵，而针的顶端，是一颗五星。苏联人五十年代在中国大陆各地留下的很多“中苏友好大厦”，建筑风格如出一辙。

苏联解体以前，这个山丘叫列宁高岗，是环绕着莫斯科的七座山丘中位于西南角的一座，而山顶上的建筑，就是著名的莫斯科国立大学的教学大楼。苏联解体以后，这座山丘又回复到它原来的名字，叫伏若比奥维高岗。

很快来到列宁高岗，百米开外，就是莫斯科国立大学的宏伟建筑。马上拿起照相机谋杀菲林，只见下山中的太阳很快就要从莫斯科国大的大楼后消失，在照相机的镜头中形成了一个个光圈，给人一种梦幻疑真的感觉。

听说伟大的俄罗斯诗人普希金十分钟爱这里的环境，每年的夏天都要在这里小住，来寻找他的创作灵感。

如今，伏若比奥维高岗上是一个典型的游客必到的观光点。

这里有很多小贩摆卖着各式各样的旅游纪念品。买了一件有莫斯科标志的T恤，趁着身后的莫斯科背景，马上套上了和这位年青的俄罗斯姑娘小贩合拍留念。

高岗上面，是一块广阔的广场，站在这里远眺莫斯科城，游人可以尽穷千里目，却不必更上一层楼。

莫斯科的新郎新娘们婚礼当天都喜欢到这里来登高览胜、对酒当歌畅饮一番的。尤其是夏天的周末，往往整个高岗都是西装革履、香槟四溢的热闹场面。今天是星期五，我们来得也比较晚，错逢其盛，但还是看见一对新人和他们的亲朋的欢闹场面。只见杯觥交错，恭贺声四起，不时听到地面上有酒杯砸地的铿锵之声。

下岗的路上，导游告诉大家，由于社会各方面的原因，莫斯科地区的离婚率特别高，每三对婚姻中都会有两对以离婚结局。

是的，俄罗斯是一个矛盾的国家，也是一个充满着神秘的国家。有一位俄罗斯诗人说过，“如果你从伏若比奥维高岗下来仍然看不透莫斯科的话，那你就永远也不会理解俄俄罗斯这块神秘之地。”

而笔者想在一天里了解俄罗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11。方便的莫斯科地铁

到过莫斯科，不能不提一下它那值得令人赞叹的地铁。

首先是它的方便。建于三十年代的莫斯科地铁系统，整个市区的覆盖面广，四通八达，应到尽到。

第二是它的高效率，上下班时候平均每三分钟一趟车，准时无误，而每一个车站的高速电梯又确保了车站乘客量的疏导和吞吐。

第三是从建筑的角度来看，莫斯科地铁的每一个车站都很考究。打磨亮丽的大云石墙壁和地板，宽阔的地下大堂，在在表现出莫斯科地铁策划建造者的别出心裁，不惜工本，而其成绩则是有目共睹的。

第四是莫斯科地铁的便宜，四块卢布的车票，也就是20美分不到的价钱，一个小时之内你可以随意乘车到莫斯科任何一个站点。

对于习惯了陈旧落后又误点频频的纽约地铁的笔者来说，莫斯科的地铁给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未完待续）

与大家胸怀祖国，放眼世界：－D[em28][em29][em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