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千帆过尽
冯潇
他常在大街上闲溜，看过街的女人。5岁的小侄子起哄他喜欢女人，喜欢看电视里背露的女人！看女人？他就笑，露出牙齿的笑。是谁最先把女人比作苹果呢？挂在树上，红艳艳的让男孩们浮想联翩。啊，多么红的苹果！甜吧？香吧？绵吧？环顾四周，四周都埋伏着危险。你看着好，别人也看见了，你管得了人家是不是手里拿没拿，眼却还在看？得把它摘下来，放在贴心的口袋里才安心。左顾右盼、上窜下跳，到手时或许早累得瘫了下来。手中的苹果转过来细看，不但不象看着那样红，还有星星点点的果斑！拿在手里，心里疙疙瘩的，眼不由得又去乱看。他觉得，这种比喻是说女孩，漂亮女孩，至少是看得过去的女孩。成了别人老婆的女人似乎当不起苹果的比喻，他把女人比作菜。
老婆是个勤谨柔顺的人，长得还可以，尖下巴，大眼睛，瘦小苗条。不足之处就是黑，那不是风吹日晒或者辛苦操劳，是遗传，天生的黑，小时候常被人嘲笑是从非州来的。老婆在他的心里是一盘霉干菜，不起眼，倒是蛮有咬头。老婆爱他，专心专意的，容忍他的懒惰，容忍他的嘴馋，也容忍他一切虚荣的小毛病。他也想，他后来都是老婆惯出来的。不管怎么样，老婆越温柔顺从，越让他提不起情绪。心里乱得象长了草，抓抓挠挠的，不知先薅哪边的好。每个椅子上、沙发上都象生出了针，一坐下就扎得他乱转。眼中生了横木，横着看东西，看什么，什么不顺眼。他把这一切归纠于生理期，刚刚三十岁的人，况且又生得这样齐整，怎么让人心如止水？其实，人心真是不定的，尤其象他这样漂亮的人。虽然老婆是跟别人订了婚又被他抢了下来的，几年过去，也罢了。天长日久，再好吃再有咬头的菜怎么不乏呢？况且营养也跟不上啊，这不都浑身不得劲吗？病了？
他以那样怜惜的心情为自己寻找病了的借口，以那样的无病呻吟感动着老婆的心。但当他遇到那个白润的女人时，他病好了。这一次，他的菜换成了红烧肉。女人是别人的老婆，长相一般，不见得强过他的老婆，但最抓住他的是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白啊！象月光？太凉。象凝脂？太油。象绸缎？太轻。他形容不出来，就好比沙漠中现出了绿洲，黑夜中又见太阳，他是飞扑着奔向那一片白的，他觉得那既是花香满地，又是仙乐飘飘。那红烧肉是大口、大口，大块、大块的吞下去的，跟家常霉干菜的味道炯然不同！他想，他是‘KAO’坏了，就是太长太长时间没见油腥的意思。
面对老婆时，他是擦干净了嘴，洗干净了手的。愧疚也有那么一下子从背后露了一个头，使他安稳了一段时间。可有时候走了出去，站在一个地方发半天呆，又忘了是干什么的了。手里拿着东西，又想不起来要放在哪里。老婆一如既往地收拾着家务，不看他，也不言语。日子就象白开水，砸摸不出一点味道。他的嘴又淡了，心里那片茅草又疯长了出来。
在一种无名的骚动里，他又看上了一个女人。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的心情是轻松愉快的。走过镜子时，他对着镜中完美的脸打了个‘OK’，捎带着一个‘KISS’！这回是鱼，名贵的美人鱼。女人高挑的个子，不胖也不瘦。不是很白，是一种蜜一样的浅黄。大大的眼睛，看上人一眼就让人发晕，象站在烈日下太久那样。最是那张嘴，不大不小，浅浅的红，晶莹的柔润，老那么嘟嘟着，象朵要开要开的花，落到他的眼里，那个性感啊。但却又不敢一下子伸手。他象捧着自己的心那样看着她，她轻轻拂掠头发的手，她低眉俯首那月牙儿一样的眼睫毛，就连她伸一个懒腰，在他眼里都是那么的诗情画意。他带她去游玩，在公园在广场在湖边在草坪，那些春日的绿啊！那些竹林的桥，相处了那么久的时光，他连她的手都没牵过。他好象回到了年轻，仿佛刚找到的初恋，他收敛了所有放浪的心，全心全心地投入到这场恋爱中，他觉得他是在恋爱了，从来没有过的恋爱。他盼着她被他热切的心感动，盼着有一天她自动地投入他的怀抱。他甚至想，如果得到了她，就再也不出去换口味了，对天发誓。但女人就象那条真正的美人鱼，虽然他也象王子那样英俊，但那种美终于不属于他，美人鱼有她去的地方。他将美人鱼放进了心海里放养，恋爱不再。
女孩以后，他不再去想什么真情啊感化啊，心累。一个眼神、一个招手就直奔主题。一个、两个、三个，也不知道到底多少个，城市、乡村，南方、北方，他吃过的何止南方小菜和北方大菜。虽然外面吃的菜也时有华而不实，但他总是说服不了自己的身体，这身体总是与他背道而驰。而那些各式的菜啊，那五花八门的味道就象无数的小手，勾呀勾呀，直到把他勾走。他想，还是等老了以后吧，腿脚不行了，牙口不好了，就天天坐在家里吃一个菜。面对着老婆默默做着家务那黎黑的脸，他在心里说：“这么好的老婆，只要她不离开我，我绝不抛弃她，永远！”
千帆总有过尽的那一刻，他知道。在女人们的眼里，他又何尝不是一道菜呢？或红烧或糖醋，有时候也就是凉拌而已。对着镜子，他还是忍不住咧了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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