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俗见闻之——叫魂儿
冯 潇
在乡间，时时听见有人为孩子叫魂儿。乡里的老人们说，小孩子两、三岁之前魂魄不稳固，一声狗叫、一道电光，有些刚开始学步的孩子甚至一个跟头都会吓掉魂儿，于是，叫魂儿在民间广为流传。
表妹的儿子八个月了，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分外健硕。可是过上一段时间，就有那么几天显得焉焉的，不是哈欠连天就是流鼻涕或者拉肚子，整夜不睡地哼叽，闹得人不得安生。去医院化验检查，又查不出什么名堂。邻里有年长的老太太看过之后，就会果断地下结论：“这孩子是掉魂儿了，一叫就好。”
这事儿开了头，可就有点熟泛的感觉。一有风吹草动，孩子哼哼叽叽地淘人，就开始筹备着叫魂儿。叫的回数多了，表妹也成了行家里手。乡间给孩子叫魂儿的方式多了去了，形式五花八门，用具千奇百怪。表妹已学会了两种，以备不时之需。我说她快变得神神道道的了，她却说，狗有狗路，猫有猫道，各有各的招数，哪像你们城里人，一有个头疼脑热，赶忙就打针吃药，吃到最后，真有点小病小灾，怕是吃啥药也不灵了。
表妹说的一种叫魂儿方式是在正午，用具是两只干净的碗、一张黄裱纸和一双没用过的筷子。有一个人专门叫喊，还要有一个人应声回答。静静的正午，阳光自头顶正上方洒下来，孩子在妈妈怀里迷盹着，喊魂的人在大门口摆设用具，应声的人茫然四望，那情景让人感觉一丝诡异悄悄升起。钟开始敲12下，叫魂的人麻利地将黄裱纸蒙在一只空碗上，另一只碗早盛满了清水，清清地映着日影儿。用筷子快速地点水往黄裱纸上滴，滴一滴，喊一声孩子的名字：回来吧！回来吧！就有人不由自主地应声：回来了！回来了！筷子一次只能夹起一滴水，当水在黄裱纸上慢慢渗透，洇起一片重重的纸纹。心下正暗自思量那粗糙的黄纸会不堪重负，蓦然！就见渗进去的水缓缓回旋，旋成一颗圆如珍珠的水球，在阳光下晶莹地跳动，灵动地象小儿清澈的眼睛。叫魂的人长出一口气说：“好了，好了，回来了！”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张纸，迅疾地包起那粒魂魄之珠，团成一个纸团子塞进孩子心口处的衣服下。魂已归来，诡异的感觉散去，一片清朗明亮。
据说还有一种叫法儿技术性更强，让人匪夷所思，倒不是因为它的形式，而是它所需要的工具，那用具是切菜刀和生鸡蛋。届时只须一边叫着一边将那鸡蛋立在刀背上即可，据说也很灵验，但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不曾见过。
说这话时已进入二十一世纪了。我有时也在暗自思量，像这等形而下的叫魂儿之所以至今依然还在我的老家大行其道，是因为小孩子确有需要将魂灵儿叫一下的时候。如今大人们怕是也该不时地这么叫一下呢！方式方法则另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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