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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蛇


    黄褐色的枝条,经水的浸染,油亮如同月夜里的凝望。
    我的记忆,被夜风的号角唤醒,如轻纱飞扬,慢慢散开,弥漫了整个房间和午后的时光。
    我很喜欢骑着自行车,到处闲逛,随遇而安,心头也不乏那淡淡丁香的梦幻。喜欢天上下雨,空中飘雪,喜欢田野,喜欢聆听,喜欢在小河里捉鱼,放火,看到火苗如同流动的液体,有一种魔力,令人有一种敬畏之感。口渴了,在河边掘泉而饮,饿了,偷吃农家菜园里的菜叶、西红柿、葱、萝卜。如果在河边我们也可以烤鱼、烤青蛙腿。随地捡些木柴,支个小架,就可以像模像样的现烤现吃,自力更生了。如果是在田野里,我们会烧玉米、烤地瓜。瞅瞅没人注意,抱来一大堆玉米秸,就开始在漫野里生狼烟。蚂蚱也可以烤,特别是一种我们称之为油蚂蚱的,各头大,腿上有刺,特别喜欢在地瓜地里潜伏,用火一烤,浑身流油,味道不错,耐着性子,一会就可以捉很多,回家用油一煎,金黄黄的。夏天的雨后,去捉知了猴,知了猴是没有褪皮的知了。或雨后的晚上拿着手电筒,几个人一块,去小树林围着树根转,总能找到很多,大人们总是说有蛇,要小心,但很少真的碰到。
    蛇在我们家乡的北边山区,也被称为长蝎子,以前在农村几乎家家都有蛇,老人们称这种蛇为家福,它们极少出头露面,更不会偷吃你们家的小鸡,或吓你一跳,你或许不知道它在哪,但它确实存在。我们搬过三次家,我们每一个家都有蛇我没有见过一次,都是我妈妈讲给我听的。第一条是条花蛇,金黄金黄的,那时我们快搬家了,妈妈说我正在下水饺,它就在乱砖堆里看我。我一转身,它就不见了。咱家的狗看见了,想扑它,我止住了它,妈妈说它不粗但是很长。我在想是不是它也为我们家里的一场又一场的劫难感到了失望,才转身离去的。那一年我爷爷和我奶奶相继去世,我爷爷一生操劳,省吃俭用却患食道癌去世了,我奶奶小脚,一辈子没有去过一次地头,患肝癌去世了。我们家一夜之间紧张到房间里的空气可以肆意滴泪的地步。公路扩建,限日搬迁。一边要照顾亲人,办理后事,一边又要盖新宅,另起炉灶。坚强的妈妈差一点急疯了,而爸爸一夜之间,瘦没了人样。我不相信命运,可我似乎不能掌握我手中的道路,那天我和哥哥去上学,风很大,一个圆圆的东西,向我飞奔过来,我一脚就把它踢倒了。定眼一看,才知道是花圈店招揽顾客和标明身份的挂在房顶上的小花圈,是被风掀下来的。那一年很奇怪,哥哥去了职业中专,我一个人回家,下着雨,天黑漆漆的,像懒汉家的拖把。我跑得飞快,当我整个人的意识只限于跑步之时,我掉进了路旁的下水道,只有一种蒙的感觉,如同你正在起劲的爬山,突然有一块砖头从天而降排在你脑瓜上。此后一到中午,我就开始发烧,度数还挺高。医生也没辙了,最后我奶奶讲是掉魂了。
    我掉过四次魂,第一次是我去想去供电站的花池里看金鱼,一头一人多高的狼狗将我扑倒在地,我连哭都没来得及。妈妈说我想傻了一样,说问我都不说话,呆呆的。妈妈拿着我的小鞋敲着东墙,念叨树军,回来了?回来了。树军,回来了?回来了……回来的我睡了一觉就好了。
    第二次是在小学,我上二年级,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跑了出去,像着了魔似的,把现场围得像铁桶似的,人人都伸直了脖子,向里凑。我个子矮,身体瘦,于是三挤两挤我就到了最前沿了,当我探头一看,一张蜡黄惨白相织的脸,一具直挺挺尸体躺在那里,我没有敢看他的眼睛,而且我的注视只维持了一秒,我懵了。因为我一到中午就发困,两眼无神,就好像整个人都呆了似的。奶奶说我掉魂了,
    第四次我想就是高三了,烦躁的功课令我无处藏身,我总是习惯在下午短暂的空闲里疯狂的跑步,我们学校背靠着一座小山,我拼命的向上攀登,即使最后的时候,跑步变成了艰难的迈步,我也不停下来,直至我到达山顶,山腰松林中是一抹坟地,每一次经过它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一种无形透明的超然力量笼罩在我的后面。这次掉魂是最后一次,因为只有自己知道也没有人发觉,所以一直没有能找回自己的魂。
    掉魂的我最后如愿地离开了我的家乡,走进了城市开始了我的第二次人生。
    猫和蛇不是朋友。曾经就为一只猫放逐自己。一个朋友为了给女友一个惊喜,买了一只猫,让我代为保管两天。谁知可爱温柔的小猫,一进了我们宿舍,就变成了一只汪汪叫的小狗,把全宿舍楼人的睡眠搅浑了。第二天我决定和猫一块流放,抱着小猫,我开始闲逛。抱着一支不安分的小猫,无聊的我在都市的夜里闲逛,路灯,霓虹灯多少有些暧昧。漫步其中当你没有目的时可能就像是我会要一种漫游的感觉,夜中的都市有种水的质感,色彩的添加开始使之诱使之呈现一种漩涡似的美丽,感觉像在游泳。
    但当夜淡淡退去,都市开始冷清,开始揭开她水泥钢筋的面纱,暗淡,消沉,走在其中,你会有一种荒原的感触,除去冷清,便如同进了森林一样,你或许此时渴望人的声响,渴望中带些恐惧。在我的经验中,黑夜里莫名其妙的敲门,或胡同中的黑影,比鬼恐怖。
    随着一声豆汁油条的叫卖声,你或许会瞬间顿悟,都市的心跳在于人心,与黑夜有关。
    一切经过其实都很没意思,你说呢?或许我们很多时候也是在游戏自己,与自己逗乐。哄着自己更耐心的走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
    电影《阿旦正传》中阿旦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心里除了意外,更多的或许就是不敢面对,他怕的或许是一种轮回,可生活就是这样,如同一大盒朱古力,你永远不知道将会吃到什么?我刚开始时也没有弄明白,什么意思?一大盒朱古力,吃到嘴里的,不还是朱古力么?后来我明白了,朱古力是不变的,好像我们大家,或许我一出生我们结局就一定注定了。而且很多时候,是一种不公平的。但面对同样的朱古力,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吃法和感受,那是谁都替代不了的。我想到了了一句名言,哲学不是用来准备历史,它仅仅也只可能是一种反思的艺术。思考代替不了生活,正如大家的唠唠叨叨满腔热情不能替代早饭一样。我们需要或许只是一个过程、一种经历、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感受和体验。生活不是用来下定义的,更不是用来做证明的,它需要的是你踏下心来,认真承担。
      一位老人曾这样对我说过,活着就是遭罪,遭够了罪才可以一走了之。生活的所有磨难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都需要我们慢慢承受,这需要耐心,不能心急。
      艰难的四年过后,我大学即将毕业,哥哥也已经结婚一年了,父母正准备着迎接自己的新一代人的降临。家来来回回搬了三次,最后也就安稳了。
      每个家里也都有蛇,妈妈说现在的家蛇都太过猥琐,就像一个个胆小怕事进城打工的农民一样,总没有以前的老家里的那条蛇长得好。
      妈妈总是说人呀,没有受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一听到这样的话,我总是想哭。
      过年的时候我和妈妈说了一个我做的梦,我梦见在一个小水塘里,三尾金色的大鲤鱼自由自在的游着……
      妈妈高兴坏了,那不就是你们三个么?你,你哥哥,你妹妹,自由自在,就好像活在糖水里一样。
      四年的最后一年,妈妈说她一大早梦见了两只很漂亮的大白猪,拱开了拦门,要出去,自己在梦里忙起身出了屋门,两头好像个俩一样说说笑笑地已经到了大门口了。
      妈妈说这个梦的时候很幸福,孩子是父母放飞的希望,当小鹰长大成人,老鹰会搅动鸟巢,逼着小鹰飞翔,当我们真正可以成家立业了,我想父母的忙碌一生的心可以安享一段平静了。
      现在父母老了,干不动活了,就在家里盼着自己的二儿子能早些结婚,小闺女能找个好人家,幸好哥哥嫂子都在农村,可以都陪着两老。
      自己费尽心血扎根在了城市,城市就好像是一个美丽的漩涡,充满了诱惑和冷漠。走进了你就会知道,它似乎并不欢迎很多人的涌入。
      城市的钢筋混凝土太多了,蛇也就无处藏身了,所以城市生活永远不会有蛇。上初中时,我还特意问过老师,老师说如果你们家有鹅,蛇便会无影无踪,因为鹅的叫声在蛇看来是种折磨。
      看到日益浮躁的妹妹,我开始后悔当初把她带进了城市。我原本希望她能找一个农村的或者最起码忠厚老实的丈夫。这也是父亲的心愿。
      女朋友笑了,她说这种事情,我管不了。
       

    2005-5-28中午

    [ 这个贴子最后由圆子在5/9/2006 6:53:51 PM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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