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再次和故乡相遇,如同重新扑进母亲那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站在高高的云端低头寻觅离我并不遥远的故乡,一缕炊烟,一声放牛老伯悠长的吆喝,一抱干透的棒米秸,一锅粘稠的玉米粥正溢满一屋子金黄色的香……一根长长的线啊,牵动我思乡的惆怅,让我在梦中的春风里找寻儿时断了线的风筝,为了那只飞到树顶的蝴蝶,落下伤心的泪水,填满年少时不知深浅的轻狂……
鲁西北平原的褶皱深处有我最亲切的故乡,那里有我呀呀学语时的长声短调,也有我爬树时撕破裤子的恐慌,高大碧绿的白杨树,篱笆缠绕的黄瓜和豆角,扎着羊角辫的我正手握镰刀对着那只和我个头一样大小还空在半截的竹筐而发愁赌气,都怪家里的那只老母羊,为啥总是天天对着我咩咩的叫个不停,害得我总得去拔草。憨厚朴实的祖父每天清晨背着粪筐沿着乡村的小路拾捡着牲畜们的粪便,他的小腿长着一大片紫红色的牛皮癣,夏天麻子叶上的露水是治牛皮癣的良药,记得曾经去采过一大抱的麻子叶,为此折断了人家的麻子棵,而受到了父亲严厉的责打。童年时期,天真烂漫的影子荡漾在村边小河的笑声里;少年时青春骚动的影子跳跃在麦田里堆成山的麦秸垛上;而今的我,只能把还算年轻的影子交付给城市里喧嚣的繁华,任凭岁月的双手蹉跎镜子里渐起鱼尾纹的面容。
想起故乡,就会想起村子最西头那湾不大不小的芦苇湾,苇子湾的水清澈见底,岸边上了年纪的老柳树婆娑着妩媚,女人们洗衣的揉搓声参差不齐,总也和谐不成一曲像样的小调……
当我还是一个懵懂的小丫头时,母亲总是乐此不倦的告诉我,说我是从那个苇子湾里刨出来的,就因为母亲的这句话,身为孩子王的我集合我所有的“兵”抬着家里的铁锨去苇子湾里挖小孩,直到把邻居王四叔承包的芦苇湾挖的遍体鳞伤,最后却连一声小孩的哭声都没听到,嫩嫩的苇芽用透明的泪水向他的主人控诉我们的无知和残忍,而我被王四叔追赶绕着苇子湾跑了一圈又一圈。
想起故乡,就会想起故乡那大片大片长满庄稼的田野,河沟边高高矮矮的杨柳掺杂着柔弱的野红荆,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守卫着长满庄稼的大田。春夏之际,劳累的牛儿,腿已打弯的骡马躲在树阴下嚼着青草做短暂的休憩,只有闲散的羊儿可以悠闲地吃草,睡大觉。
金黄色的麦浪随风起伏,隔年的镰刀早已褪去土红色的锈斑而变得锃亮,父亲半蹲着身子一尺一尺的向前割着麦子走,母亲则蹲下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前割,对麦芒过敏的我则扎紧袖口拖拽起和我一样高的麦个子来回的“奔忙”。
青纱帐里的玉米棒子如同一个又一个调皮的娃娃,绽开粉红色的笑容迎接丰收的怀抱;成片的棉花摇铃吐絮,用洁白的声音高唱起农人胸中最嘹亮的希望。
想起故乡,就会想起故乡那些蜿蜒曲折的田间小路。故乡的路数不清,也走不完,阡陌纵横,条条小路都相通相联,那是故乡多少辈人世世代代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想起故乡,就会想起故乡那些淳朴善良的农人。故乡的汉子,脸虽黝黑却心地粗犷善良,手虽粗糙却充满无限的力量。故乡的女人爽朗大方,纯朴如路边的野扁豆花,鲜艳却不妖娆,美丽而不孤傲,拿起针线会做鞋,找起锄头能下田……
夕阳下掩映在绿树下的农家小院,镀上了一层菊红色的光芒,荷锄晚归的老农,捡柴回家的老妇蹒跚着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哦,我亲爱的故乡,让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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