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午开始,天就阴着,我心里一直担心,是不是还会看到你呢?我没有把握。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还不到晚上的八点钟,就早早地拉上窗帘,爬到床上去。我知道睡觉还早,但我不能把失望写在脸上,叫更多的人知道我多么在乎你。
这几天里,我的情绪很不稳定,喜怒无常,许多人躲着我。可能又是与你有关,或者,根本与你无关,是我的心理在作怪。我老是失眠,半夜常醒来,想起一些莫明的事情,比如,把头埋在被筒里,打一个喷嚏,就想起俗语 “一想二骂三感冒”,明明这个时间人人都在睡梦中,不可能有谁在半夜三更想起我,但还是怀疑有人和我一样失眠,并想起了我。甚至还想到早上的太阳,谁该是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想起我的人呢?
我就这样睡着了。醒来时,房间里一片黑暗。我习惯性地朝窗户看去----我不喜欢那种厚厚的窗帘,我不怕让对面的人家看到我的卧室,甚至邋塌的睡相。而窗户和房间呼应着同一种色调,说明外面很黑。我的心里有些失落,还有些气愤,天为什么要阴着脸,阻止你的到来呢,这多不公平啊!我下了床,到阳台上去,想看个明白,你真的不来了吗?这是个多好的约会的日子呀。
推开窗户,秋风已经是很硬的了,凉飕飕的。我是不怕秋风的,我还有些喜欢秋风。二十年前,我穿着衬衫,敞着胸,肚皮露在外面。我就是这样站在家乡的山顶上,那时天还没有黑尽,你在山上等我,虽然我并不是在等你。山上秋风很猛,树和草摇来摆去,掀起我的衣服,吹乱我的头发。我知道秋风在故意起哄,这些让人喜欢又让人讨厌的家伙。山顶上,我突然想起站在秋风里的一个古代的人,心里就有许多悲壮。所以我不读他的诗。
天阴着,但我坚信不会这么阴下去的,如果让我失望太多,那就不是天空,比如一个人,让我失望太多,那就不是朋友。那些云是会退去的。我趴在窗台上,盯着天空,我知道我的样子有些贪婪,我的贪婪只是一种欲望,是可以满足的,不是贪得无厌。我的楼房堵死了街头上的露灯,楼上的人们早已经睡了,对面的楼也是黑洞洞的,所以天空压得很低。
看上去我并不像是一个焦燥的人。不是吗?你看,天上,眼前,出现了一条狭窄的灰白色裂缝,中间连着的丝丝缕缕,棉絮一样。慢慢地,裂缝变宽了,光线明亮了起来。我看见了云朝北走去,可能前边的走得太急,后面的跟不上,一下子撕扯开了。可是,只有几分钟,那些亮光又被淹没。我已经习惯于等待,我知道这些云,就像长途跋涉的队伍,终究会因劳累而互相拉开距离。团结最紧密的东西,绷着的神经也最容易崩溃,就象互相紧握的手,放开后,才感觉麻木和酸痛。不错,是这样,我对我的想法充满了自信。
半小时后,云象在潮湿的地方放久了的布帛,终于撕成了碎片。我几乎听见了它们发出的那种撕裂声。缝隙里,又亮了起来。我得意地笑了,如果真有吴刚,他肯定听见了的,说不定,他因为我,用他手中的斧子,奋力划破厚厚的云层。但我不喜欢他,他厮守的地方,既没有亲人又没有温暖,既没有事业又没有爱情。天上的云乱涌着,我突然看见那些灰白的东西,变成了条条河流,而那些黑色的云团,就是叠嶂的峰峦。河流在山峡中奔流,冲打着山峦,溅起了灰白色的浪花。峡谷时而狭窄,时而宽阔,山峦在怒涛的拍击下,不断倒塌,险象叠生。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冲击着我的胸膛。可是,你还是被黑暗淹没。我气愤地捶击着窗台。
其实我是极马虎的人,一边记着什么一边又在遗忘着什么,比如出门时,记着要梳一下头,但却洗了下手走了。过去的我是很少注意你的,小时候一直是这样。那时,睡觉时喜欢把门窗紧闭。门是单扇的,合上后,背后用一根棍子顶着,门缝朝着炕。窗户却是双扇的,窗户的木格子过年时用彩纸糊得花花绿绿,到秋时,彩纸的颜色褪尽,并且全都破烂了。我并没有扯过,哥哥们也没有扯过,那就是风和岁月弄的。你总是很亮啊,亮得让人感觉要发生什么。外面的蛐蛐有气无力地叫着,偶尔一声驴叫,夜静得安祥。你在山村的时候,人人都说你调皮哟,最喜欢和不爱你的人开玩笑。你从门缝里、从窗缝里挤了进来,于是,屋子里就有了几道光条,分割着什么似的。那条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在我的炕上晃悠。风把院了里的树摇几下,树把你摇几下,你在我眼前摇几下,我便睡着了。我们都是大地的婴儿。
我从来没有在意你给我的,就象小时候从来没有想过父母给我的。长大了,在意了,天阴了。这不, 2005年的中秋,我刻意等你,你却在天际闪了一下,还是没有走来看我,我不埋怨你,你不来是你也有无可奈何的心事。我知道你失望得伤心,为了我,要在天亮之前,把泪水从天上洒下。
我要睡了,又把窗帘拉了开来。我原本并没有全拉上,给你留了个缝隙,我是很热切的盼望你象过去一样,从我的窗缝进来。但你没有来。现在我大开窗帘,你知道我在等着,你今天不来,总有一天会来的,那时,你带给我的不是一缕,而是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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