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小蒜　　　　　

　　　　　　　　　　　　　　　　　　　　　　　　　　文/野莓子

 

春风吹过村庄，随着万物一起苏醒的，似乎还有那蛰伏了一冬的味蕾。寡淡的舌尖开始思念一种味道：清香、鲜嫩、微辣。

这，便是小蒜。

初春的小蒜苗儿小、细、像一根绣花针，在草丛中是找不到的，只有那秋耕耙耱过的地块，零星散布着一些野草芽儿，小蒜便有了出头的机会，一个个在太阳下随风轻舞。

村庄里走出来的小姑娘，哪怕只有四五岁，已经有了制胜的经验，她们在松软的田地里轻盈地跑几步，嘴里唱着：“小蒜小蒜你出来，我给小蒜做一双鞋”！然后猛地卧倒，一刹那间，也许已有一棵小蒜，扑入至她的视野中来了。于是瞅准目标，冲上去，小铁铲轻轻一挖，一根白里透绿的细茎，就带着一颗亮晶晶的白色珍珠出土了。

收获者喜滋滋将战利品装入竹篮，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未找到小蒜的人不约而同聚拢了来，仿佛前者已和小蒜达成了盟约，跟着她就能找到藏宝之地一样。

这时候她们齐声唱着歌谣，就像寻宝者念着咒语。这歌谣是是用乡音拼读的。“做”念“zu”，“鞋”念“hai”。

如果有一棵小蒜被两三个人同时看见了，不约而同冲上去，争抢着用手去捂，这时候便有年龄大一些，在群体中有威望的人站出来主持公道——用“石头、剪子、布”来分胜负，赢者得之。

在一片笑声中，争端已经化解，友谊依然长存。大家在快乐和谐的气氛中继续寻觅小蒜。

乍暖还寒时节，挖小蒜的时间一般选在风和日丽的午后。从东坡转到西坡，无数的田田埂埂走过，黄昏已近了，于是相挽着走上回家的路。

西坡与村子相比居高，俯瞰中一村的炊烟在房前屋后的树梢上弥漫。性急的母亲已做好了饭，在村口大声呼唤着自家孩子的乳名，拖着长长的的尾音喊：“回――家――了――吃――饭――了――”

被叫的孩子回应一声，脚步就加快了，带动着其他的小姑娘相跟着你追我赶跑起来。

一会儿到了家，小姑娘拿出战利品向大家展示，这时候做母亲的一般不会坏了自家娃儿的兴头，赶紧从竹篮中拿出那一小撮春天的馈赠，用清水洗干净，切几刀，盛在小碗或小盆里，洒几滴胡麻香油，端上桌让大家尝个鲜。

这个时候去挖小蒜的，一般是学龄前儿童，大多是小姑娘。小男孩子要打仗、占山头、掏鸟窝，才懒得去干这些丫头片子干的行当。

时至孟春、夏、秋，小蒜增多长大了，一棵棵一簇簇遍布在田野上，姑娘、媳妇、甚至老爷爷、老奶奶，都不必去专门挖小蒜了，挑猪草的、挖野菜的、种庄稼的，拉着羊羔去放牧的，随意挖一锄、铲一锨、甚至锹一羊鞭杆杆，一束嫩生生的小蒜就到手中了。抖一抖根上的泥土，用长长的、鲜绿的小蒜苗儿挽一下，扎成一束装进竹篮里，扔进背篓中。回家之后，再一束束从草篮柴篓中找出来，腌了吃、炒了吃、凉拌了吃，不管就馍馍、呷饭、还是炒菜当作料，都给庄户人家的粗茶淡饭补足了味道，提足了精神。

小蒜不挑剔，与很多菜都能合得来。用小蒜炒酸菜，酸菜必能香飘满院；用小蒜炒洋芋丝，洋芋就更显家乡特产的风味；也可以用小蒜、荠菜、和些洋芋或豆腐包素饺子，那就是农家餐桌上上等的美食，让长大后当了游子的那些人，终生梦牵魂萦的妈妈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