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IZE=15]  [/SIZE]22[/P][P][SIZE=15]
[/SIZE][/P][P][SIZE=15] [/SIZE][/P][P][FACE=Calibri][SIZE=15]“云端读书会”大厅后排最右边角落的座位上，每次聚会人们都能看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他方面大耳、面容和善，尽管手拄拐杖的蹒跚步履显得老态龙钟，他脸上却是一派春天欣欣向荣的谐和之气，他那慈祥里透出一丝威严、微笑中略带几分沉思的面容，好像晚会上一道靓丽的风景。这道“靓丽的风景”每晚都把自己庄严而独特的谐美，静静地洒向会场的每一个角落。[/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从“云端读书会”成立大会开始，直到最后的告别聚会，他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无一场缺席，而且从始至终独来独往，从不要人搀扶。尽管他始终一言不发，但每个人都能从他熠熠闪光的双眸中读懂他的心声，他仿佛上天派来人间的一位鉴证官，见证了“云端读书会”的全部历史、见证了这段历史后面隐藏的全部奥秘。[/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熟悉他的人从他面前经过时，都会尊称他一声“黄老”，初次见到他的人也会摄于他的魅力，主动向他点头微笑。如果哪一天他来晚了（这种时候十分罕见），后排右边角落总会有熟悉的人起身给他让座。他就是高泊的莫逆之交——右派黄秉一。[/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在“云端读书会”被迫关闭一个月后，黄秉一在毫无血缘关系的亲人们簇拥下驾鹤仙逝。他死得很突然也很安详，八十岁生日后的第三天，他平静地离开了这个曾经将他无情蹂躏的世界。高泊做梦也没想到，黄秉一老人两年来留在读书会的身影，竟是他留给冷酷而又温暖的人世最后背影！高泊常想如果“云端读书会”能够继续办下去，说不定黄秉一就能长命百岁了。[/SIZE][/FACE][SIZE=15][/SIZE][/P][P][SIZE=15]
[/SIZE][/P][P][SIZE=15] [/SIZE][FACE=Calibri][SIZE=15]高泊第一次见到黄秉一，是在每块石头都可能变成告密者的文革时期。那时文革已近尾声，高泊刚刚结束知青生涯招工回了省城，他是在朋友举荐下专程前去拜访的。对那些被阶级斗争的狂风骤雨无端击垮的读书人，高泊虽然同情有加，却并无多少好感，因为他见过的众多右派，大多瑟瑟如惊弓之鸟，惶惶如丧家之犬，全然没有一点古代文人雅士失意不失志、失势不失威的峥峥骨气。但从他见到黄秉一的那一刻起，他对读书人重又燃起了深深的敬意。[/SIZE][/FACE][SIZE=15] [/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那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一床一桌一椅，外加一口旧木箱。木箱里装载着他的主人两个朝代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几件和木箱历史同样久远的缀满补丁颜色难辨的衣裤。夜幕降临时，黄秉一点上一支蜡烛，在昏黄的烛影中，一个半百老人的孤寂俨然扑面而来，令人触目惊心。然而，当黄秉一一开口，所有的悲凉顿时一扫而空。他的声音沉稳而爽朗，没有丝毫惨遭磨难留下的畏怯与恓惶。尤其在月亮出来后，黄秉一将高泊和他的两位同伴带出房间，这时的黄秉一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富甲一方慷慨豪放的乡间隐士。[/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黄秉一为每人斟上一碗刚打来的泉水，指着清风明月高声朗诵道：“[COLOR=black]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SIZE][/FACE]高泊的心不觉为之一振，横亘在他与黄秉一之间的代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他们开始了愉快而又睿智的交谈。[/COLOR][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抗战胜利那年黄秉一正上大学，日寇投降使他打消了投笔从戎的决心，在时局动荡不定年代里，他曾怀着以身许国的赤子之心，与另两名同学一起组织了“狂飙文学社”。他们号称校园三怪侠，编杂志、写传单、演讲、游行、集会个个胆识过人、身手不凡。然而，随着文学社的规模和影响渐渐扩大，他们之间的分歧也渐渐加深，最终分道扬镳。他们中唯一的女士远赴延安，另一人加入三青团去了北平，只有他始终恪守孔子[COLOR=black]“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的古训留在本省。大学毕业后，他先在省报当了三年文艺副刊编辑，解放后到省军政大学当了一名讲师，直至被打成右派，发配到湘江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农场执行监外劳改。[/SIZE][/FACE][/COLOR][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在说到“君子不党”时，他侃侃而谈：“党的繁写是‘黨’，古意指在堂屋里开黑会，所以‘党’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贬义词，并不像报纸上宣扬的那么光辉灿烂。我以为，无论什么党都是某种利益的结合，是某种共同利益把人纠集在一起，这种共同利益与全体人民的共同利益风马牛不相及。”[/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难道没有任何一个党的利益与人民的利益相一致吗？”高泊好奇地问。[/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没有！”黄秉一斩钉截铁地回答。[/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像西方民主国家的‘自由党’‘民主党’‘共和党’呢？”[/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都一样！任何党本质上都是专制的。人民民主、人民的福利只有当各种政党、各种权力势均力敌时才有可能实现，因为只有在那时，政治寡头们才会为获取民众支持而让利给人民。”[/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当高泊提及他被打成右派一事时，他脸上不仅看不到丝毫怨恨与惶恐，反而隐约流露出几分得意与自豪。[/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很多人整日怨天尤人，这也难怪，他们都是无辜受辱，我这个右派可是货真价实！你们想想，党要培养的是唯命是从视死如归的钢铁战士，我却想培养一些有血有肉有思想有个性的‘人’，这样的教官不打成右派天理难容呀！”[/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我知道有的右派是因文获罪，有的右派是得罪了单位领导，有的右派是指标完不成而当冤大头，你不是这些原因吧？”高泊说。[/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我是个与世无争只管埋头教书的人，见了权力绕道而行，碰到名利退避三舍，所以我和领导、同僚、学生的关系都很好。”[/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那他们凭什么给你定罪的呢？”高泊很想了解每位右派定罪的原因，因为他发现那些理由大多荒诞不经，如果有幸能集之大成，兴许能留下一份珍贵的历史文献，为子孙后代增添许多茶余饭后的笑谈。[/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谁知道他们往我档案里塞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黄秉一诡谲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高泊沉默了，看得出他是在回避。也许因为人多、也许因为他们的交情还没深到足以让黄秉一向自己敞开心扉。[/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P]

以前拜读了，再看有点印象。

[QUOTE][b]下面引用由[@蕭振]发表的内容：[/b]

以前拜读了，再看有点印象。[/QUOTE]
[P]
[/P][P]谢谢你的支持！[/P]

[P][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23     [b] [/b][/P][P][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P][P][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约莫过了一个月，高泊特意选了个月圆之夜，拎一瓶酒几包点心外加自己心爱的洞箫，怀着前不久探访原始溶洞时忐忑兴奋的心情，骑车飞驰几十里崎岖的山路，再一次登门拜访。高泊[/SIZE][/COLOR][/FACE][FACE=Calibri][SIZE=15]几乎是和明月同时出现在黄秉一眼前，他惊喜中略带几分诧异，连忙将高泊迎进家门。[/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你夜晚外出要不要请示‘党’？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去江边走一走，免得辜负了李白的那位挚友。”高泊不知道黄秉一处在怎样的政治状态中，所以这么问。[/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现在没事了，以前教中学的时候，离开校门就得请假，每周雷打不动还要交一份思想检查。自从贬到小学后，我反而自由多了，[/SIZE][/FACE][FACE=Arial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啊！”[/SIZE][/COLOR][/FACE][FACE=Arial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于是，他们来到几里外的湘江边，在一片阒无人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黄秉一饮了几口高泊带来的青梅酒，兴致格外高昂。果然不出高泊所料，黄秉一在高泊箫声伴奏下，用浑厚沉郁的男中音唱起了岳飞的《满江红》。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老迈与苍凉，宛如一位踌躇满志的而立之人在慷慨高歌；他的声音没有一丝颓丧与倦怠，宛如不息的江水拍击着堤岸、无尽的山风击打着青松……高泊听着、听着，眼中不知不觉涌满了泪花。[/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音乐真是一种奇妙的语言，它能在刹那间让两个陌生人一见倾心一见如故一往情深，它能于无形中让两颗孤寂而封闭的心灵曲径通幽心心相印。一曲终了，无需高泊再问，黄秉一早已拆除了心的设防，把埋藏在心底的苦涩而甜蜜的隐私，用吟唱般低沉的声音向高泊娓娓道来。[/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上次你问我为什么被打成右派，这还得从我的初恋说起。你还记得《狂飙文学社》的三怪侠吧？去延安的那位就是我的初恋情人。她和我一样出身书香门第，祖父是清代进士，官至道台。父亲留学西洋，回国后在大学任教。她从小受过良好的中西方双重教育，棋琴书画无一不晓。她最敬佩的人是秋瑾，她既爱她‘悔当初何苦与君识：万种情，一杆笔’的多情多义，更爱她‘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的豪迈与刚烈。当初我并没有意识到那就是爱情，我们一起办文学社，一起投身校内校外的社会活动，很多时候我甚至忘了她是一位异性。随着文学社的壮大，她拼命想把社团拉入反饥饿、反迫害的反政府游行行列，而加入三青团的那位则鼓动大家投入开展新生活、建设新秩序的爱国运动。他俩都拼命从不同方向拉我，我始终不为所动。社团解散后，我一头扎进图书馆，想到书本中去探寻国共分裂的深层原因。[/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P][P][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在我们那一届女生中，她的相貌不算最美的，但她的气质和韵味却无人能及，因此在男生心目中她的地位有些扑朔迷离，有人说她是当之无愧的校花，有人却不以为然。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始终是我心中尽善尽美的维拉斯。我看得出她对我的依恋，我也对她关爱有加，不过我只当那是同学间的正常交往，从没想过要捅破同学间那张薄薄的糖纸。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我们分别后的第一次重逢。[/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她去延安的前夜约我到校园小树林见面，那晚她说了很多奇怪的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说她爸爸要送她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深造，但她又不肯说去哪里，更没说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她说她希望我以后也能去，还说了燕妮和马克思的爱情故事，对他们革命同志般的爱情赞叹不已。我极力劝她打消辍学的念头，眼看就要毕业了，还有什么事比苦读十年的学子领到毕业证更重要的呢？可是无论我怎么劝都无济于事，这让我沮丧万分，然而她临别时说的那句话，却给了我无比的慰藉和无限遐想的空间。[/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三年后她兴致勃勃来军政大学找我时，她已是东北某省妇联的一名干部。我们的重逢自然而亲密，仿佛‘我会想你’那句话刚刚发生在昨天。当她得知我孤身一人时，显得异常兴奋。当我问及她的感情生活时，她说她从前太天真了，所谓革命同志般的爱情纯粹子虚乌有，革命队伍中的人都很现实，婚姻不过是利益的结合，根本无需爱情作基础。她拒绝了组织安排的婚姻，也拒绝了革命同志的求婚，她认为单纯以结婚生子为目的的爱情，根本不是真正的爱情。‘是不是对我的思恋阻止你迈进婚姻的殿堂？’如果不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羞怯袭上我的心头，这句话差一点就冲口而出了。[/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那一天，我们整日迈步在湘江河畔，望着一艘又一艘帆船静静地从身边飘过。我们忘了时间，争先抢后地说了又说，都想把自己三年来的经历和感受早一秒告诉对方。夕阳西下时，我突然想到应该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受，于是我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双手，久久不愿松开，直到她的脸颊变得和岳麓山顶的落日一般通红通红红……”[/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黄秉一正说着，忽然一条一尺来长的鲤鱼猛地蹦上岸来，高泊起身去捉时，它蹦蹦跳跳又弹回水中去了。[/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P][P][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从那天起，我们开始了长达数年的鸿雁传书。直到有一天，学校反右领导小组组长拿着一叠信纸出现在我面前。我一接过那叠依旧燃烧着爱火的烫手的信纸，顿时天旋地转、心如刀绞。我没有为自己今后可能遭遇的苦难担惊受怕，而是为被心爱的人出卖肝肠寸断。当一个人对人性彻底丧失信心时，精神上的极度痛苦会远远盖过肉体上的任何折磨，对那些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人来说，肉体的折磨有时反倒是一种安慰和解脱。看到我既不争辩也不解释，平静得如一滩死水，从前对我青睐有加的校领导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再三解释这封信是东北某省组织部寄来的，学校压根没想定我右派，他还不断开导我，鼓励我争取早日脱胎换骨重新做人。[/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在那个运动不断、草木皆兵、人人自危的革命年代，我寄给她的这封情书的确是把索命的钢刀！当时正值胡风下狱、郭沫若大肆吹捧秦始皇之际，我一时心血来潮，在对她浓浓的思恋中，竟鬼使神差地捎上一段对时局和历史的评判，我先把伟大领袖说成当代秦始皇，接着又历数了秦始皇的几大罪状。我本以为这不过是情人间的窃窃私语，外人永远不得而知，况且从前我每一次发牢骚，她总会苦口婆心地劝我，生怕我惹火烧身，没想到她居然把我的信交给组织，让我成为众矢之的！[/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接下来的经历和许多校园右派的经历大同小异：停课劳动、开批斗会、写检讨——再开批斗会、再写检讨……以后便是难熬的等待：或逮捕、或劳改、或下放、或留校继续批斗。那段时间，我断绝了除亲人以外的所有书信来往，我害怕自己的厄运随信件邮递到朋友身上。至于她的来信，我看也不看就一把火烧掉。尽管我不再回信，可我还是源源不断收到她的信，每次接过那一张张已被拆封过的信纸时，我都会感到一阵锥心的痛楚，就像一块伤疤频频遭到戳碰。无奈之下我央求负责监管信件的领导把她的信统统退回去，领导说没有理由，我坚持要他们在退回去的信封上书写‘此人已死请勿再投’几个字。谁知从那以后，她的信依然像催命金牌一样一封又一封飞到我身边，弄得我痛不欲生苦不堪言。我曾经想到过死，但亲情挽救了我，尤其是我的大姐，母亲去世后她像母亲一样无微不至地关心我。那时我虽然还活着，但那种活法实在太压抑、太沉闷，我经常会不知不觉发出几声长长的生不如死的叹息。我就这么毫无激情与希望地挨过一天又一天，茫然地等待组织对我的最后判决，我甚至暗中希望组织上判我极刑，一枪了结今生的所有烦恼，因为我很清楚：即使不自杀，我也难逃抑郁成疾英年早逝的悲惨结局。值得庆幸的是，我终于等到了那一天……”[/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

个人和历史总被捆绑，个人的血泪对个体更是苦雨凄风！

[QUOTE][b]下面引用由[@蕭振]发表的内容：[/b]

个人和历史总被捆绑，个人的血泪对个体更是苦雨凄风！[/QUOTE][P]
[P]有些人的血泪史真实地记录了某段历史，惟其如此他所经历的苦雨凄风才能打动从未经历那段历史的后来人，这便是艺术的真谛！[/P][/P]

[P][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24[/P][P][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P][P][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明月已经升上头顶，惨白的月光照在黄秉一脸上，使他显得格外凄清悲凉。深秋的江风袭来，已经有几分寒意。他又饮了几口酒，并在高泊的催促下吃了些点心，然后语气凝重地继续说下去。[/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我刚结束上午的清扫工作，脸上身上满是灰尘与落寞，垂头丧气地拖着扫帚幽灵般走回住处。她背着个黄色的挎包，风尘仆仆地猛然出现在我眼前，我顿时愣住了，不知该怎样处置自己的表情。我本想扭头就走，看到她眼中噙着泪花，我只好把她带回房间。我住在学校堆放清扫工具的杂物间，两块木板撑起我全部的生活空间。我让她坐在床上，自己靠墙坐在一个木桶上。房门始终开着，寒风一阵阵袭来仿佛要把我们从里到外冻成两个冰人。[/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沉默了一会，她好不容易止住心中的哽咽，眼泪汪汪地望着我说：‘我不知道你会变成这样。’[/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还不是拜你所赐！’我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怒火，恶狠狠地甩出这样一句话，说完看到她茫然若失的样子，我又接着说，‘是你把我的信交给了组织，我才弄成这样的！你还想来看我怎么死吗？’[/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她顿时不知所措，满脸愕然地分辩道：‘我没有出卖你，你一定要相信我，如果真是我害了你，我还来看你干什么？’[/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这一下轮到我不知所措了。我详细地对她说起那封东北某省组织部转来的信，说起我对她的怨恨、我的绝望以及信中的内容。突然，她猛然惊叫了一声：‘我知道是谁了！’她说一定是组织部追求她的副部长干的！难怪她每次收到信时总发现有拆过的痕迹，而且她根本没见到过我说的那封要命的信。她说她对我寄去的每封信都很谨慎，除了几封单纯寄托思念的，其他的信她每次看完当即便烧掉了。经历了那么多次政治运动，她很清楚政治斗争的残酷无情与荒唐可笑。[/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我眼前的世界霎时又变得晴空万里，然而，在我的内心却掀起一场剧烈的情感风暴：高兴、感动、羞愧、忧虑……交织在一起令我激动不已。我久久地深情仰望着她，像万念俱灰的浮士德仰望美丽绝伦的海伦……我沉默着，我知道此刻所有语言都是苍白的，无论什么样语言都无法表达我的爱与感激，我只有用浸满血泪的深情的目光久久地注视她，我知道唯有通过目光的注视才能让她了解、让她明白。她也久久地享受着这宁静的沉默，在我热烈的注视下渐渐绯红了双颊。我不知道在这种妙不可言的仙境中徜徉了多久，后来我终于被一阵猛烈的寒风拉回冷酷的现实中来。房门依旧开着，刺骨的寒风呼啸而入，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关上房门，开始是为了自己，我担心她的到来会让自己乱上添乱罪上加罪，到后来我却是为了她。好几次我想不顾一切地将房门关上，然后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但是我不敢，对一位近乎完美的女神，哪怕一丁点伤害也会让我抱憾终身生不如死。[/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终于要分别了，在我帮她把挎包背到肩上的一刹那，她奋不顾身地扑进我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我。巨大的幸福立刻使我感到一阵晕眩，我本能地紧紧搂住她，我们头挨着头、脸贴着脸，雕像般站了好一会。我贪婪地闻着她芬芳的体香，沉醉在温馨甜蜜的爱的琼浆里，忘记了所有痛苦与不幸……她坚持不让我出门送行，还笑着说：‘又不是永别，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临走时，她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为了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不是最佩服陪同俄国十二月党人流放西伯利亚的妻子们吗？我也要做那样的女人，无论你受怎样的处分，我都会不离不弃，陪你到海角天涯！[/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想不到那一别竟成了我们的永诀！”说到这里，黄秉一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为什么？是她退缩了吗？”高泊迫不及待地连声追问。[/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退缩的不是她，是我！”黄秉一好不容易才从悲痛中缓过气来，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坚毅与沉稳，“我已经得到一个女人宝贵的真心了，此生夫复何求？有人把女人的初吻初夜视若珍宝，我更看重心灵深处的真爱，只有那种精神的瑰宝永远不会褪色变质，能与你一起慢慢变老，使你身处地狱也不感到孤寂孤单！我已经深陷泥沼了，何苦把她也拖进来呢？她离开后，判决很快下来了——下放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农场执行漫无止境的监外劳动改造。从那以后，我中断了与她的所有联系，我担心她会拼命寻找，强烈要求校领导在退回她的信时写上‘此人已失踪请勿再投’几个字。上次写‘此人已死’并未能阻止她寻找，这次我想改变一下策略。[/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从那以后你们再没见过吗？”[/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没有。”[/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
[/SIZE][/COLOR][/FACE][/P][P][FACE=Calibriundefined][COLOR=black][SIZE=15]“你这么做对她对你都太残酷了！”高泊感叹道。[/SIZE][/COLOR][/FACE][COLOR=black][SIZE=15][/SIZE][/COLOR][/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是现实太残酷了！我相信她能挺过去，因为她理解我这番苦心。唯一使我不后悔的是：我坚信即使到生命最后一刻，她也会像我一样怀着对初恋的美好回忆含笑九泉！”黄秉一说。[/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高泊沉默了，黄秉一对真爱的坚定信念使他受到极大震动，如此凄美的爱情故事足以让他用一生的时间细细品味。[/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过了一会，高泊突然想起上次见面时，他的同伴曾问他“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鬼地方？”早在文革初期，黄秉一远在新疆的姐姐要他去乌鲁木齐教书，他当团长的姐夫已经联系好一所中学，只等黄秉一走马上任。结果他拒绝了，害得他姐姐难过了好几年。高泊记得黄秉一当时这样回答：“反正我已经是老运动员了，再经历几次打击也无妨，我倒想看看自己抗政治击打的能力究竟有多强，我像许多挑战生命极限的人一样，也想打破一项吉尼斯世界纪录！”高泊回想起这段对话，是因为他萌生了与之不同的想法，于是，他问黄秉一：[/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你不愿去新疆是不是也有她的原因？”[/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那倒不是，我怕她找到我，甚至断绝了所有同学的联系。”黄秉一回答。[/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对黄秉一的回答高泊困惑了好多年，他认为他没有完全说真话，他认定除了上述原因以外，一定还有渴望与她见面的强烈冲动，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这种困惑直到高泊读了弗洛伊德的书以后才欣然释怀：他并没有骗他，因为那种冲动是深藏在潜意识中的，黄秉一根本就意识不到！[/SIZE][/FACE][SIZE=15][/SIZE][/P][P][FACE=Calibri][SIZE=15]
[/SIZE][/FACE][/P][P][FACE=Calibri][SIZE=15]归来时已是凌晨，如果不是高泊再三坚持，黄秉一一定会在江边等着看日出。高泊不想为了浪漫让黄秉一付出高昂的代价，那时已经临近深秋，午夜过后江边颇有几分凉意。到家后高泊和黄秉一躺在床上抵足而眠——不，是抵足而坐，因为那张床实在太窄了，容不下两个成年人并排而卧，不过这也有好处，正好让他们伴着月色彻夜倾谈。[/SIZE][/FACE][SIZE=15][/SIZE][/P][P][SIZE=15] [/SIZE][/P][P][SIZE=15] [/SIZE][/P]

"[BGCOLOR=rgb(255, 255, 255)][SIZE=14px]俄国十二月党人流放西伯利亚的妻子们"，单向的教育延至ChatGPT的对比有点意思。[/SIZE][/BGCOLOR]

[QUOTE][b]下面引用由[@蕭振]发表的内容：[/b]

"俄国十二月党人流放西伯利亚的妻子们"，单向的教育延至ChatGPT的对比有点意思。[/QUO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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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优秀的女性与平庸的女性在每个民族中都存在，关键在于那个民族在文学作品中侧重于哪一部分，如果侧重的是后者，人们就会说那个民族的女性很平庸。[/P]

[P][SIZE=medium][SIZE=15pt] [b]25[/SIZE][/b][/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接下来的几年是高泊的多事之秋，当然，对整个国家而言也一样：红太阳升天、四小鬼坠地、黑猫粉墨登场……在高层权力交替的空隙，高泊的生活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首先是他跨进大学，并与几位同仁在校园组建起“荒地文学社”，还油印出版了《荒地》丛刊，接着他的几篇知青小说被全国性小说月报刊登并获奖，最后他被省文联聘为省刊责任编辑。这些变化使他得失均等、喜忧参半。[/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在省文联工作的那几个月里，高泊既为自己扩展了眼界深感欣慰，也为自己远离底层生活十分苦恼。虽然文联经常组织大家下基层采风和体验生活，但那样的生活毕竟像浮云飘在天上。他在《云的悲哀》中记述过这种感受：“我多想追回过去的时光[/SIZE][SIZE=15pt]/[/SIZE][SIZE=15pt]重新开始那痛苦而欢乐的历程[/SIZE][SIZE=15pt]/[/SIZE][SIZE=15pt]在这远离大地的高空[/SIZE][SIZE=15pt]/[/SIZE][SIZE=15pt]只有无穷的寂寞伴我孤身”。诗中那幽灵般的云团在怀念过去，怀念自己还是泉水时的奔腾不息与勇于奉献：“即使剩下最后一掬[/SIZE][SIZE=15pt]/[/SIZE][SIZE=15pt]也要把前进的道路滋润……”正是这种苦闷，最终使他放弃前程远大的编辑工作，来到云边市当一名普通工人。在省文联工作期间，高泊最大的收获是听到很多关于黄秉一的往事，那些往事他根本无法从黄秉一口中得知，这使高泊对黄秉一的钦佩与敬重与日俱增。[/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黄秉一刚下放农场时，发现一位极具天赋的农家子弟，于是他像老师和父亲一样悉心扶持培养他。他不厌其烦地教那位农家弟子读书写作，给他买书买纸笔，帮他改稿、誊稿、寄稿……一直把他送上文学创作的康庄大道。谁知那位农家弟子在文坛崭露头角后，为了捞取政治资本，竟把黄秉一私下说的一些“反动言论”，写成大字报贴满全场，在他的引领下全农场掀起了一场批判“右派黄秉一”的高潮。在批斗期间，黄秉一尝尽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文革酷刑。高泊到省文联时，那位文坛新秀已经摘取中国文坛的最高奖项，跻身专业作家行列云游四海去了，据说他已经离了婚正打算移居海外。[/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听到那位农家弟子对黄秉一的所作所为，高泊恨得咬牙切齿，真想暴揍他一顿为黄秉一出出气，即使因此惹祸上身他也在所不惜。后来，高泊一见到黄秉一，立刻愤愤不平地大声责骂那位负心汉，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黄秉一竟然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说：[/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别相信那些流言。”[/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那他算不算你的弟子呢？”高泊不依不饶地追问道。[/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也算是吧。”[/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他太不地道了，应该把这种人推上道德审判台！”高泊怒不可遏地说。[/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耿耿于怀？”黄秉一依然平心静气地说，“幸亏有他，我才摆脱种田的苦役。”[/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人总不能忘恩负义踩着别人往上爬！虽然他的成功让你去了中学教书，但还是因为他，你又被赶到这所鸟不拉屎的小学来了？”[/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他也有他的苦衷。”黄秉一轻轻叹了口气说，“在人性严重扭曲的时代，谁都免不了犯错。他对我的所作所为将成为他一辈子良心的负累，那种滋味可不好尝，移居国外也可能是他逃避良心谴责的无奈手段。”[/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高泊顿时无言以对。当时正值年轻气盛，高泊把他的这种包容当成了纵容，直到过了“不惑之年”，特别是看了房龙的《宽容》并重读《论语》以后，他才深深理解了他，理解了宽容的难能可贵。[/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过了一会，高泊把自己带来的杂志拿了出来，黄秉一看完后，左手托起《荒地》右手托起省刊掂了几下，然后将省刊还给高泊，说：[/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这本太轻了，你拿去送给那些成天梦想出名的文学青年吧，放在我这儿浪费资源了。”[/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高泊很开心，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油印的[/SIZE][SIZE=15pt]32[/SIZE][SIZE=15pt]开本《荒地》只有薄薄二十几页，铅印的[/SIZE][SIZE=15pt]16[/SIZE][SIZE=15pt]开本省刊厚达上百页，无论从体积还是重量上它们都不在同一级别，黄秉一说《荒地》比省刊厚重，这是对高泊莫大的支持与鼓励。[/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后来黄秉一在谈到高泊作品时，他说他特别喜欢《兽国的自由》，尤其是“给大象飞翔的自由，给毛驴歌唱的自由，给兔子结社集会的自由，给绵羊单独行动的自由”这几句。接下来他还说了一句话让高泊心花怒放的话：“我相信你这篇《兽国的自由》一定会比他那部获奖长篇活得更长久。”黄秉一的肯定驱散了一直萦绕在高泊心头的疑云，几个月来他始终在“写什么”“怎么写”的问题上游离不定。他的灵感让他偏离了诗与小说的轨道，坠入政治寓言的五里雾中，他不知道那些寓言将会为他带来什么，他只知道它们会让他远离文坛、远离文坛的各类奖项。[/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文学和音乐一样都是心灵的呐喊，把文学作品当敲门砖想要获取现实利益的人，永远享受不到创作带来的快乐，因为他们的快乐寄托在作品带来的结果上，而那些结果完全由别人掌控，反复无常捉摸不定。真正的艺术必须超越阶级、超越民族、超越时代，真正的艺术品是属于当代以及后代所有人的，那些根据政治需要应运而生的作品，必然会随着时代的消亡而消亡。”黄秉一的话如滚落的钢珠，在高泊心头激起清脆的共鸣。[/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是呀，整天接待那些梦想成名成家出人头地的文学青年，我几乎快要窒息了！看来是到了高唱‘归去来兮’的时候。”高泊感慨地说。[/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孔子说：‘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真正的艺术有时不但不能为作者带来荣耀，反而会带来灾祸，尤其是在一个艺术必须无条件为政治服务的年代，所以只有那些能够安于寂寞无所畏惧的人，才有望创作出流芳百世的佳作。”[/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当时高泊觉得黄秉一的话有些危言耸听，直到他后来创作《文革词典》时，他才真正体会到那番话的深刻含义。每每想到一次又一次的屏蔽、删帖、封[/SIZE][SIZE=15pt]AD[/SIZE][SIZE=15pt]，他终于感受到黄秉一曾经体验过的那种因言获罪的害怕与恐惧。[/SIZE][SIZE=15pt][/SIZE][/SIZE][/P][P][SIZE=medium][SIZE=15pt] [/SIZE][/SIZE][/P]

民间说一样米百样人，形而上是左中右，各有千秋，但卑鄙大都一路青云。

[QUOTE][b]下面引用由[@蕭振]发表的内容：[/b]

民间说一样米百样人，形而上是左中右，各有千秋，但卑鄙大都一路青云。[/QUOTE]
[P]“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虽能在现实世界一路青云，但终会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