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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载七

                                  五、賠償損失

        两三天了,英仲避开跟适从面对面,只要瞄到他在的地方,多热闹英仲也不去,除了上课不得已和他同坐一个三年级课室。可是,适从在课堂上还是不时回头把视线越过几排课桌扫向英仲。英仲故意低头看书,不想理他,他要英仲赔书。

        一周前英仲眼看他挨打,二话不说冲向前帮忙把他对手的嘴角打出血。拳来脚往不可开交的时候,适从趁机跑了。班主任到英仲家家访后,妈妈循例拿出专为英仲特制的竹片狠狠地惩罚了他屁股以下部位。

        英仲还是和适从依旧互相到对方家玩和借书看。英仲借了他的一套“三国演义”连环画看了一个星期,大前天还书时候有一本找不到了。

       “赔!五千元!” 适从斩钉截铁,義正詞嚴喊。

        五十年代人民币一分钱叫一百元、一角叫一千元、一元叫一万元。五千元能买十个鸡蛋或十个菠萝包。英仲身无分文,他必须向妈妈说明赔钱给人家。在英仲读初小时期,妈妈为了他惹祸而赔钱、赔东西、赔礼道歉的事情不时发生。班里的乒乓球打球的时候被英仲踩瘪一点,赔;把同学的书撕破一角,赔;操场上英仲把足球踢到隔壁人家院子找不回来,赔……

        赔足球令英仲记忆犹新:

        刚踢球过去一刻,英仲和同学马上跑到人家门前敲门。这个门他们很熟悉,三不五时因为找球就会登门造访。开门的老大爷满脸不悦,总还是让他们入内找球。这次老大爷依旧满脸不悦开门,他们在里面却遍找不见球。

       “老伯,有没有看见一个足球?” 英仲已经近似哀求。他隐约觉得几次赔东西的感受像恶魔在眼前张牙舞爪。

        “没见!”

        “……”眼前的恶魔瞬间凶狠地冲到英仲的心里抓 挠、啮咬;多次赔东西的感受又 像一股汹涌澎拜的热流直冲脑门,可是英仲立刻又像掉到冰窖,因为想到足球不菲的价钱冷得心哆嗦,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英仲无可奈何,慼慼然耷拉着脑袋不舍地离开这院子。

        英仲料到把班主任決定要他赔六万元的消息告诉妈妈的时候妈妈的反应。父亲的薪水要养活十口人,还得常常照顾家乡的亲戚和把他们家当作家乡会馆来来往往又吃又住的乡亲。英仲清清楚楚记得他们兄弟姐妹每学期交学费的时候,妈妈脸色的凝重,清清楚楚知道六万元够一个人吃半个多月。他承受了妈妈的责罚,低着头转交了妈妈赔的六万元给老师。

        但是,适从让他赔书令他愤愤不平。适从也曾弄丢他的书,他没让他赔,更别说一周前他帮他打架。英仲因此敷衍适从,上午说下午,下午说妈妈没零钱,第二天早上说忘记带……英仲还尽量避免和他面对面。可是适从死缠烂打,一碰面就讨债。英仲终于烦了告诉妈妈,捱了一顿打从妈妈那里拿到五千元赔了他。

        赔是英仲儿时的阴影。他也有人家赔他的深刻体会,教会他的是宽容:

        英仲六、七岁的时候和三、四个小伙伴站在他家楼下客厅面向花园的窗台上玩。窗台离地一米多高,下面一端贴墙有花岗石凳,旁边是顺客厅大门口蜿蜒而下的麻石石级和护栏。他们要显示自己的孔武有力,时而从护栏跃上窗台,时而从石凳攀上窗台。忽然,英仲旁边的范陈推他。英仲一点防备都没有,一个踉跄一步踏空从窗台上掉下。他觉得额头撞在花岗石凳边,轰的一声跟着一阵巨疼。他趴倒在地上,本能地用手摸额头,看到手上的血,感到指尖下面的洞,软绵绵、湿漉漉,十足掰开的柿子。他吓得嚎啕大哭。范陈吓得跑了。

        妈妈下楼用手绢和棉花给英仲简单包扎,请住在家裡的一位乡亲大叔揹英仲马上一起去医院。路过范陈家门的时候,英仲告诉大叔范陈住这里。大叔停脚问妈妈要不要进去和范陈的家长说。英仲在大叔背上解恨地好像已经看到范陈狼狈的模样。可是,英仲看到的是妈妈迟疑一下,脚步略一减慢又往前走了。大叔也只好跟着妈妈走,大叔语带困惑地问妈妈:

       “为什么不叫他们赔?”

       “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弄伤的!” 英仲看着妈妈的背影,听到她轻轻说了一句。英仲扭动了一下身子,大叔上身仄仄两手稍稍用力把英仲往他背上抬高了一点。

        到了医院,一个护士抱起英仲去手术室。英仲忽然觉得好像是在妈妈的怀抱。他一声不吭地依偎在護士怀里。缝合的时候,英仲清清楚楚听到手术的声音,他安安静静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想了什么。

        英仲的右边额角从此留下一条近两寸长的疤痕。这条疤痕曾经有一个特别的赔的故事。赔,当年也是英仲的一种磨錬。

                                  六、游荔枝湾

        荔枝红熟,英仲父亲萧潘带着家人和朋友杜老板包一只花艇泛舟荔枝湾和珠江。两岸荔枝红红,一江春水绿绿,花艇游弋其间,时不停在荔枝树荫下面,那时不提负离子空气,不懂氧吧,可是负离子空气环绕着你,氧吧陪伴着你。花艇上熬的“艇仔粥” 芳香扑鼻,粥底绵烂,鱼片、生虾、瘦肉、花生、油条、浮皮、海蜇、牛肉、鱿鱼、葱花、葁丝等等更让粥味鲜美。

       “为什麽叫艇仔粥?”

       “因为是在艇仔吃的粥,所以叫艇仔粥。”

       “家里的粥叫家里粥了,饭店的粥叫饭店粥了?”

        萧虹、萧彤、萧丹几个在争论。

        杜老板放下粥碗、汤匙,笑眯眯的说:

        “旧时有一个水上人家的女孩叫金水,心地非常善良。一日她看到父亲捕到的一条鲤鱼翻来覆去蹦跳,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金水觉得鲤鱼很可怜就把它放回到江里。过了几年,金水的父亲得了重病,她非常伤心地祈求神仙保佑。这时,一位仙女从水中出来说,‘我是你几年前救过的鲤鱼。你用鱼虾煮粥再加些油炸香脆之物卖给人家,赚到钱带你爸爸去看医生,10日之内当可痊愈。’金水照做果然治好了她父亲的病。这粥也因粥味鲜美,颇具特色,被取名‘艇仔粥’而美名远扬。”

        “后来呢?”几个孩子听得入迷,还要打烂沙煲问到笃,倒是船家一声打断了后来的故事,“文塔到了。”

        一伙人拾步而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参天细叶榕树,树冠如伞如盖,綹绺气根或飘或垂或盘根错节。

        “这棵榕树一百多年了,‘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萧潘很感慨地说。

        文塔是六角形、二层的尖塔,酷似一支笔尖向上的笔。文塔供奉文曲星,佑助“文人走笔安天下”。

        英仲和几个弟兄围着文塔你追我赶。三个姐妹在看蝴蝶。

        萧潘和朋友相谈甚欢,不时笑声朗朗。

        “你们都过来‘转文塔’。”英仲妈妈罗英声音不大不小地边说边对孩子们招手。罗英的手没有招向她的先生,萧潘已经和朋友走过来了。萧潘欣赏自己的太太。他觉得他的太太是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卷曲的烫发、开阔的天庭、两道淡眉、明眸皓齿、鼻如悬胆,剪裁合体的旗袍更衬得她仪态万方。

        “大家跟着转。”萧潘对围拢过来的孩子们说着就和朋友带头绕着文塔走。中间走的是一帮小孩,罗英殿后。

        “四个文曲星是谁知道吗?”萧潘自问自答。“范仲淹、包公、文天祥、许仙的儿子许仕林。”

        “许仙是白蛇传里的许仙。” 大姐萧虹知道此人物,她平常爱看书。经常梳着两条大辫子,文文静静的。

        “许仙和白蛇白素贞的孩子就是许仕林,他是状元。”二姐萧彤也爱看书,她梳一条牛角辫子,独倚右方,唱歌跳舞的时候一晃一晃。及长,萧彤在单位的文工团担纲扮演话剧“七十二家房客”的阿香,阮文追的“像他那样生活”的潘氏娟等等重要角色,获得一致好评,名震一时。英仲一群兄弟姐妹也都去看过萧彤的演出。但是,看戏外还有一个任务,萧彤交带散场后,一定要记下观众的评论告诉她。英仲他们因此散场后左转右转,每次听到的几乎都是众口一词说萧彤演的角色如何真实生动感人。萧彤从这些民间的反响里吸取到动力和教诲不断提高自己。

        “说得都对!”萧潘表扬了。“正式拜文塔时候,有四个人扮文曲星。范仲淹手持文笔,寓意笔头生花;包公手捧芹菜和青葱,寓意聪明勤奋;文天祥手捧包子、粽子,寓意包中状元,许仕林则手捧寓意大显富贵的大蚬、桂花。”萧潘教子以榜样。他做白脸,罗英是红脸,严母慈父。

        大家绕着文塔走了一圈,杜老板笑嘻嘻地和孩子们说:

       “文曲星保佑你们了!‘文人走笔安天下,武士上马定乾坤’。”

       “我要做飞机师!”英仲不管哪麽多,大大声喊。

       “我要做军官。”“我做科学家。”“我做老师。”“我做医生。”……七嘴八舌,喊声一片,其中还有交易,“我做老师教你。”“你有病我给你看。”……

        罗英为小女萧丹拉拉裙子向大家说:

       “你们都有志气,什麽东西都不怕学、都可以学,最重要的是学做人。”

        罗英一句话既因势利导,也结束了这场自发的貌似誓师的大会。

        回程船上,船家心情爽快,荡着双桨唱起咸水歌:

        “妹好啊咧……
         灯心点著两头火,
         为娘操尽几多心。
         中间日出四边雨,
         记得有情人在心。”

         杜老板也好此道,一听之下正中下怀,随口跟上:

         “哥好啊咧……
          大头竹笋作三桠,
          敢好后生无置家。
          敢好早禾无入米,
          敢好攀枝无晾花。”

         “ 乜嘢(又)花开(呀咧)蝴蝶样(啊啰)
                …… ”

         英伯站起身凑热闹,可是只会唱一句,不过这一句唱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船家喝彩,“好耶!”大家也鼓掌。

        “坐下、坐下!”罗英又说又拉英伯坐下。

        萧彤坐着开口对上了,“兰花(呀啰呵)开花(啊咧)蝴蝶样(啊啰)。”歌声婉转动人,难怪她日后成了文工团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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