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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我們仨出差的趣事
蕭 振
七﹑﹑八十年代﹐機緣際會﹐我和玉老師﹑卓老師三人在中國常一起出差。個中每人都有趣事﹐錄下以饗讀者﹐也懷念哪段日子。
卓老師的趣事
其一
關爐門
“停車﹗停車﹗我要回家關爐門。 ” 卓老師緊張地邊大喊邊俯身過去用力拍著司機座位的椅背。
我們三人坐的廂型車已經駛離家近一小時了。赤日炎炎下﹐車裡的四﹑五個人東搖西幌﹐昏昏欲睡。
這是七十年代中後期。我們坐專車到一個縣裡搞科研合作。大概兩﹑三個月我們就下去一次﹐有時當天回來﹐有時住一﹑兩個晚上。
高分貝的喊叫聲﹑拍打聲如同是平地的驚雷﹐把我們都震醒了﹐都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司機在驚嚇中也把車停靠路邊了。
大家關切地問卓老師﹐才明白他出門的時候忘記關上家裡的煤爐爐門了。他起勁地說要車子開回家關爐子。大家勸他﹐車開回去也得一個小時﹐現在一是要抓緊盡快通知人去關爐子﹐最好的辦法是打電話通知他老婆﹐通知不到再開車回去。一番話合情合理﹐卓老師不得不同意。我們陪他下車找公用電話。他一臉焦慮﹑氣急沖沖地走。我們對他說些寬心的話都沒用。言者諄諄﹐聽者藐藐。人就是這樣。雖說“針不刺自己不知道痛” 此話有失公正﹐不過﹐到底是當事人感受深刻些。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公用電話。卓老師撥電話的手指明顯在顫抖。
謝天謝地﹐終於找到他老婆了﹗否則﹐也許是燒焦了什麼﹐也許是爐子的煤火滅了﹐更甚或引起火災﹐即便是虛驚一場﹐歸根到底就是一句話﹐老婆怪罪。
現在打打馬後炮﹐當時如果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去關掉爐門﹐碰上運氣好又沒出事﹐當然就免去老婆的幾番責罵。興許這才正中卓老師下懷。
今天說什麼新好男人﹐其實好男人的標準基本一樣。難道卓老師不是好男人嗎﹖以下兩件他的趣事更是好男人的證明。
其二
冶雞卷
哪年頭物資供應還不豐富﹐萬元戶還是鳳毛麟角。
我們和縣裡的科研合作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關係也比較熟絡起來。在縣裡進餐經常是十桌﹑八桌的人陪我們幾個人﹐最少一次恐怕也有五﹑六桌的人陪我們。說是盡地主之誼﹐實情大家都雞吃螢火蟲﹐心知肚明。
當地有道名菜_____“冶雞卷” 。
一次席間﹐杯盞交錯時﹐卓老師突然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长方形大號鋁飯盒﹐跟縣裡的人說再叫一盤“冶雞卷” 裝在飯盒裡﹐他要帶回家給老婆嚐嚐。
我們一聽之下﹐很錯愕﹑不解﹐卻是由衷佩服他愛妻心切。
縣裡的人連聲說沒問題﹑沒問題﹐給他帶了一盒回家。
多疼老婆的男人。
其三
三個梨
我們仨坐飛機到了上海出差。一天﹐卓老師說他有事要先回去。我和玉老師送他到街上。時值山東萊陽梨上市﹐滿街是青黃青黃﹑個大的萊陽梨散發著濃濃的梨香﹐十分誘人。卓老師說要買回去作手信。我和玉老師幫他挑了好些個。只見他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尼龍網袋(當年還沒有槊料袋) ﹐只是僅僅從中選了三個放進網袋。三個﹗
他說：“一人一個﹐夠了﹗”
就這樣﹐提著一個大網袋裝的三個梨﹐走大街﹐乘飛機﹐回家去﹐孝敬老婆﹑孩子和自己。
多會精打細算的好男人。
其四
落湯雞
好男人有一回成了落湯雞。
我們仨一人騎一輛自行車在田間小路穿行。路過一個魚塘的時候﹐玉老師先過去了﹐卓老師居中﹐我殿後。突然﹐我眼睜睜看著卓老師像鬼使神差似的連人帶車沖下魚塘。噗通通﹑嘩啦啦的水聲也驚動了前面的玉老師。瞬間﹐我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我們趕緊過去救他﹐卻見他濕漉漉的﹑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尷尬地笑著。水深只及膝蓋。
我們從一場虛驚中馬上變成轟然大笑﹐肚子都笑痛了﹐笑個半死。
如此精明的人也有失算的時候﹐可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但絲毫沒有損他好男人的形像。
幾件趣事﹐卓老師﹐曾記否﹖
玉老師的趣事
其一
雞仔媒人
由于物資匱乏﹐城裡的人幾乎都養雞。
我出差常托玉老師找些良種雛雞﹐有的是自己要﹐有的是同事要﹑親戚朋友要。我記得有日本白﹑澳洲黑﹑洛島紅等。白的﹑黑的﹑棗紅的﹐毛茸茸的雛雞擠成一團﹐煞是可愛﹐吱吱啾啾的叫聲更是討人憐愛。
買多了﹐玉老師自詡為“雞仔媒人”。
他這媒人 介紹的“非常男女” ( 雞仔) ﹐恐怕少說也有上千了﹐可謂成績蜚然﹐名符其實﹐而且手裡不用拿大葵扇。
其二
買只燒鵝
我們仨到縣裡出差﹐回來的時候通常縣裡都會弄些什麼東西讓我們帶回家﹐如三鳥﹑魚﹑肉﹑土產等。
偏偏有一次什麼東西都沒有。我和卓老師沒在意﹐倒是玉老師悄悄地對我們說﹐他要中途下車去買只燒鵝帶回家。
我們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知道他用心良苦﹐寧可自掏腰包﹐還得說是人家送的。結果他買了燒鵝再搭乘公交車﹐多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回到家。
累是累點﹐一家子甜滋滋的就好。
夫妻之道﹐坦誠相見。有時一個美麗的謊言﹐卻也讓兩人甜蜜蜜﹐甜蜜蜜。
我的趣事
其一
買章魚
長途汽車路過潮汕地區的一個小縣城略作停頓休息。
乘客剛下車﹐一群人就圍上來叫賣干貨﹑茶葉等。
我想買些章魚干﹐問了幾個人﹐最後把目標鎖定在一個黑黑瘦瘦﹐梳小分頭的男人身上。他的章魚干比較好﹐開價不高。他反復說他童叟無欺﹑貨真價實﹐別人的不如他的﹐而且他們的秤都有問題﹐一斤變半斤。如簧之舌鼓了又鼓。我和他討價還價後故作不買走進廁所。出來還見到小分頭眼巴巴地等在門口。他一見是我又死纏爛打。我又砍了點價﹐我想﹐剛剛一招欲擒故蹤又再砍下價﹐差不多了﹐買吧。
“買兩斤。”
小分頭從褲袋掏出一把筷子長﹑做的像模像樣的秤﹐認認真真秤了兩斤﹐完了還讓秤尾翹得高高﹐以示兩斤多多了。我自己又拿過秤再秤﹐確確實實兩斤先了點。一手交錢一手拿章魚干﹐正好哪邊又叫上車了。
車開了﹐我滿心歡喜和玉老師﹑卓老師說買了章魚干﹐還給他們看。他們的評論是東西不錯﹐價錢也行﹐只是斤兩不足。我將信將疑。車到站時﹐我請一間店舖的人再秤這章魚干﹐一斤三兩﹗還是上當受騙了。
他們大笑﹐我苦笑。
買東西討價還價﹐好像是金錢利益之爭﹐其實更有較勁的意思﹐自己贏了﹐才爽。
其二
女播音
我們仨出差去一個華僑農場獸醫站。該農場種茶為主。
獸醫站很寬敞﹑整潔。老楊站長熱情招待﹐積極配合。還帶我們去一漁港買海鮮﹐參觀漁村。他說如果看到人家門口掛個木盆﹐就不要打擾﹐哪是出海的漁民回家和老婆在休息。
獸醫站門前有一個水井。水井過去二﹑三十米是農場廣播站。
有一次﹐我到井邊打水碰到一個身材頎長﹑面容皎好﹑皮膚白哲的女孩也在洗東西。我順帶幫她打了水﹐知道她是農場廣播站的播音員。她熱情相邀我有空過去坐坐。其時我還是單身。一天晚飯後﹐我和一個護士一起去了廣播站。她正在播放革命歌曲。她熱情地請我們坐下。她說她是印尼華僑﹐還有親戚在海外﹐邊說邊拿出一封信讓我們看。我覺得她很純朴﹐談了一個多小時才告辭。
因為地方相隔太遠﹐告辭以後也一直沒再聯繫。
今天﹐她也有五十了吧﹖願她幸福﹑快樂﹗
我出差走南闖北﹐“桃花運”就此一次。世間萬物都由因緣和合而成。我和玉老師﹑卓老師長期出差是緣﹐和這女孩見面也是緣。
其三
蘿蔔湯
玉老師﹑卓老師至今津津樂道我的蘿蔔湯的趣事。
一回﹐三人出差路經我岳父﹑岳母家﹐一個狹小的單位宿舍。
岳父﹑母留我們吃晚飯。他們為此準備了半天。滿桌佳餚﹐其中一道蘿蔔湯﹐是蘿蔔燉豬骨﹑雞骨﹐再加尤魚干吊味。味道好極了。
大家輕飲慢啜之時﹐我岳父拿湯匙的手突然停在半空﹐深深地嘆了一聲﹐“唉呀﹗” 說忘了放蜜棗﹐懊惱不已﹗
滋事體大也小﹐體大是放了蜜棗更完美﹐如同畫龍的點睛一筆。體小是蜜棗在一些人心中可有可無﹐有它不多﹐無它不少。只是﹐我岳父的認真﹑懊惱感動了我們仨﹗有這一片真情﹐吃什麼都不重要了。俗話說﹐“有情飲水飽” 。
此趣事本不該記我頭上，但既然我是岳父﹑母的“身經絡” (Son in Law) ﹐也就責無旁貸承擔了﹐一扛就聽人家說了幾十年。
趣事感觸
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樂事也就四件______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所以﹐單單出差都有此等趣事﹐總還是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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