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又去拜见庄老先生。我说那个吴王太厉害了，不但杀了弄巧的猴子，而且还杀了朋友和臣下的傲气。庄老先生说，你的理解也太肤浅了。那吴王又何尝不是一只傲气十足的猴子？魏国曾经齐国订立了盟约，而齐王却违背了盟约。魏王大怒，打算派人刺杀齐王。将军公孙衍知道后对魏王说，作为国君怎能使用老百姓的伎俩，您还是给我二十万大军，我去讨伐他吧。季子又认为公孙衍的做法不可取，说一旦兴兵，这无异是毁掉国君的基业呀。华子知道后又鄙夷公孙衍和季子的做法。魏王不知如何定夺。惠子于是引见了戴晋人。戴晋人对魏王说，在蜗牛的两个角上有两个国家，左角上的叫触氏，右角上的叫蛮氏。这两个国家因为争夺土地而发生血战，伏尸数万，血流飘杵，追赶败军十五天才撤回大军。魏王说你是在讲笑话吧？戴晋人说，如果我们站在无穷无际的地方再回过头来看，魏国就若存若失了，在非常狭小的地方有个魏国，在魏国有个大梁城，那您跟那蛮氏还有什么区别吗？魏王听后，心中豁然。戴晋人辞别而去，魏王怅然若失，说即使圣人也不能同戴晋人相提并论呀！
庄老先生继续说，人们常说要顺其自然，那还是有心去效法自然，仍然是跟外物相追随，是达不到效法自然的结果的。“圣人达绸缪，周尽一体矣，而不知其然，性也。”天时流谢，祸福无常。有违逆的一面也就存在相宜的一面，有所端正也就有所失误。而圣人即使有定见也不执着于己见，即使自己正确也不与别人的意见相违逆；虽然天天随外物而变化，却时刻没有偏离大道。而依靠于智巧和谋略而行动，却往往不能持久，即使偶有所获，也是靠不住的，因为它没有认清事物的真相呀！
我问，怎样才能认清事物的真相呀？庄老先生说，体察大道的人，不追逐事物的消亡，不探究事物的缘起，这就是言语和评论所限止的境界。我观察事物的原本，事物的过去没有穷尽；我寻找事物的末绪，事物的将来不可限止；而它的变化更替的次序总是遵循一定的轨迹，像桥梁彼此连接，相互包容又相互制约，到了尽头又折回，有了终结就有了开始，这是万物所共有的规律。有名有实，就构成了事物的具体形象；言语所能致意，智巧所能达到的，只是限于人们所熟悉的事物罢了。无名无实，精妙到了无与伦比，浩大到了不可计量，事物的存在就显得十分虚无；可以言谈，也可以猜度，可是越是言谈越是离事物的真情越远。如果一定要探究事物存在的根本原因，那必定会因迷惑而产生偏执之见。“道”是阐述万物的最高原理，言语和缄默都不足称述，评议有极限而大道却是没有极限的。言语圆满周全，即使整天说话也能符合于道；言语不能圆满周全，那么整天说话也都滞碍于物。
我不由得感叹说，大哉，其道！些许小智宁不作触蛮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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