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庄老先生的药方服药后,我的头忽然涨大开来,整个四肢变得象束在气球尾部的带子,孱弱地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庄老先生见到我后惊问,你这是怎么了?我说,自从服用了您开的药后,就觉得自己与这肮脏的世界不共戴天。我的思想不是头脑里固有的,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这个社会留给我的影子,难道它不是来源于这个社会吗?您是给我开的什么药呀,我真是恨透了您呀!您看,我现在连立足之地也没有了呀! 庄老先生哈哈大笑。“得之也生,失之也死;得之也死,失之也生:药也。”楚国有个人寄居别人家里,却怒责人家的看门人,夜半三更无人之时,又同船家打了起来,还不曾离开岸就结下了怨仇,他能回到自己的家吗?来,我们做个试验。 于是,庄老先生拿来两张瑟。他调整好瑟弦,把一张瑟放在客厅里,另一张放在内室。当他弹奏这张瑟的宫音,而那张瑟也以宫音相应;弹奏那张瑟的角音,而这张瑟的角音也随之应和。庄老先生问这是为什么?我说是调类相同的缘故。庄老先生于是把其中一弦的音阶调了一下,这瑟的五音也就不和谐了。可是当他弹奏的时候,二十五根弦也都跟着颤动,却始终不会发出相同的声音,庄老先生问我,难道这被改动的弦才是乐音之王吗?我思考再三,突然说,难道您开的药也不是药?庄老先生笑了。我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庄老先生说,射箭的人不是预先瞄准而误中靶子,你能称他善射吗?天下没有可以共同认可的标准,却以自己认可的标准为正确,那么说普天之下都是圣明的人,可以吗?你要知道,明察对眼睛有害,聪彻对耳朵有害,思虑对心灵有害,一切本能对身体的器官都有害。危害一旦形成就来不及悔改,灾祸滋生逐渐增多聚集,返归本性却为功业所缠绕,要想获得成功便要持续很久很久。可是你却把这种情况看作是自己最宝贵的,不是很可悲吗?脚对于地的践踏很小,虽然很小,仰赖所不曾践踏的才可以走到更为博大、旷远的地方;人们对于各种事物的了解很少,虽然很少,仰赖所不知道的知识而后才能通晓自然的真谛。万物虽然纷杂却有它的根本,古今承续,不能更替,但什么都不缺少。为什么不深入地探问这其中博大的道理,却被迷惑成这个样子?只有用不迷惑去解除迷惑,再回到不迷惑,这才是真正的不迷惑呀。 庄老先生说,这样吧,给你留个作业:从前,吴王过江的时候,登上了猕猴聚居的山岭。众猕猴看见了,惊惶地四处逃散。却有一只猴子,从容不迫地在树枝间跳来跳去。吴王用箭射它,它敏捷地抓住了飞速射来的箭。于是,吴王命令跟随的人一齐来射,那猴子躲避不及,终于被射死在树上。吴王回身对他的朋友颜不疑说:这个猴子夸耀它的本领,倚仗着它敏捷便蔑视我,以至受到这样的惩罚。听了这个故事你有什么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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