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趋利避害,却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利害。在捕蝉的螳螂背后有黄雀,在黄雀的背后有弹丸,在人的背后不就是死吗?请问你如何看待死呀? 庄老先生说,我们看个射箭表演吧。列御寇给伯昏无人表演射箭,他拉满弓弦,又放了一杯水在胳膊肘上,射出了一支箭,箭还没至靶子又射出了第二支箭,刚射出第二支箭,第三支箭又搭上了弓弦。在他射箭的时候,身体纹丝不动,如同石雕泥塑一般。伯昏无人说,我们换一种射法再看看你的技巧吧。伯昏无人于是就登上了一座高山,脚踏危石,下临百丈深渊,然后再背转过身来,慢慢向后退步,直到脚跟有二分悬空在外时,这才恭请列御寇跟上来射箭。列御寇吓得匍匐在地,冷汗直流到了脚后跟。伯昏无人说,你因胆战心惊眼睛都花了,还能射中靶子吗? 庄老先生说,生死是检验至人的试金石。我拜见鲁哀公的时候,鲁哀公对我说他们国家有很多儒士,我的说法他们没有多少相信的。我对他说,贵国穿儒服的确实不少,但是真正的儒学之士却少得可怜呀!您不妨在国内下令:没有儒士的本领却穿着儒士服装的人,定处以死罪。命令刚下了五天,鲁国几乎没有再敢穿儒士服装的人了,只有一个男子站在朝门之外。于是,鲁哀公就召他进来,向他征询国事,无论多么复杂的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我对鲁哀公说,一个国家才仅有一个真儒士,怎么能说多呢?古代的真人,最有智慧的人也不能说服他,最漂亮的女人也不能诱惑他,最凶恶的强盗也不能抢劫他,即使拥有很高的权势也无法强迫他。生与死都难以使他改变,爵位和俸禄又算得上什么?像这样的人,精神充满天地之间,入火不热,入水不湿,出入大山而神情无碍,屈处卑贱,其道不亏,不为物而损己,奉献给别人的越多自己就越富有,游心于大道之中就是至美至乐了。 您的意思是说,只有游心于大道之中才能超越生死吗?庄老先生说,来,我还是跟你说个大概吧。天地阴阳相交而生成万物,有时表现为准则却不能看见它的形体,消息盈虚日月晦明,每天都有所为却不显露它的功迹。生长有它萌发的开始,死亡有它回归的结束;但是,开始和结束循环而无端,有谁能弄清它们奇妙无穷的变化呢?这就是万物的本源呀!体察到至美、遨游于至乐的人就是至人了。 食草之兽,不担心迁移草场;水生之虫,不担心改换池塘。因为这只是发生了小小的变化,而没有改变它们惯常的生活方式,喜怒哀乐的情绪没有进入它们的内心。普天之下,万物都生存于其中,死后都要化作尘垢,生存、死亡、开始和结束就像昼夜更替一样,没有什么力量能改变它,那又何必介意那些祸福得失呢?况且,宇宙之间的变化从没有过终极,又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呢?舍弃那些外物就像舍弃泥土,才能知道自身更珍贵,它的珍贵就在于不会因为外在的变化而丧失呀! 我问,您是不是经常参照至理真言来修养心性?庄老先生说:“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夫何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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