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被一阵笑声惊醒。悚然坐起，原来庄老先生来了。忙伸手拉他坐下，抓了个空。庄老先生抚摸着我的头说，“小子，你已经知道言辞残缺的道理，为何在众人中搬弄是非？只有忘其残缺，才能自性圆满，智慧无碍，道德充盈呀。”
庄老先生说，从前鲁国有一个被砍掉一只脚叫王骀的人。他“立不教，坐不议”，跟他学习的弟子之多，竟然能同孔子平分秋色。常人很不理解，但孔子很佩服他，认为王骀是圣人，是尧舜再世。因为王骀能“不知耳目之所宜，而游心乎德之和”，“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像王骀这样的人，即使死生也不能使他随之变化，即使天翻地覆也不能使他毁灭呀。你看他好像残缺，那不过是大地少了一块土而已。
“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同样有一个被砍掉一只脚的申徒嘉和郑国的子产拜伯昏无人为师。子产自认为是郑国的执政大臣而看不起申徒嘉。说你一个残废人还要与尧的品德相比，那断足之刑还不足够让你反省吗？申徒嘉对子产说，一个来到这世上，就好像进入了后羿的射程之内，生和死，残与全都是机遇呀。你是与我以德相交还是同我残缺的形体相交？我连忙向庄老先生道歉：“对不起，我是同您的心交流，不是同您的言辞交流。”
庄老先生说，哀骀它是一个丑陋无比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同他在一起，鲁哀公甚至想把整个国家让给他管理。可是从没有听说过哀骀它倡导什么，他只是附和别人而已，“无君人之位以济乎人之死，无聚禄以望人之腹”。孔子说“哀骀它未言而信，无功而亲，使人授己国，唯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所谓“才全”，就是把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等都看成是事物的变化，就像日夜更替那样无法看见它的开始，进入人们的感觉却不扰乱人平和的本性。心态平和安适，通畅而不失悦怿，心境与外物都处在春天般的生气里，应接外物而顺应四时的情感。所谓“德不形”，就是像止水一样，均平是水停止流动的最佳状态，它内在充融盈而外在无所动，这就好比德呀，“德”就是事情得以成功，事物得以和顺的修养。在德行方面有超出常人的人，他在形体上的缺陷就会被人遗忘，人们不会忘记所应当遗忘的东西，而忘记了所不应当忘记的东西，这就是真正的遗忘。因此，圣人总是自得地出游，把智慧当祸根，把契约看成禁锢，把扩展德行看作交接事物的手段，把工巧看作商贾的行为。圣人心性与天地万物浑然为一，他哪里需要什么智慧、契约、施舍和交易呀？他哪里需要去刻意为之呢？圣人是享受天养呀。渺小呀，所有人为的东西！伟大呀，完全浑同于自然！
像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我感到自己扰乱了读者心灵的平静。众说纷纭，我不知道谁掌握着真理。生命的底色越涂越乱。我看到：在平静的湖水中自己伸出了鹅脖子鸣叫，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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