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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一

         一连几天,刘丽萍都在周家驹家里照顾秀娘,这个18岁的女孩总感觉秀娘摔成小产自己有责任似地许多欠疚。不是吗,人家拼着命救了自己,救人的人却遭不幸,真是太难为情了!当大队书记的大哥说她,你都是团支书了,天天到那个姓周的家去影响不好。就算救过你谢也谢了东西也送了,别叫人家说咱阶级界限不清。刘丽萍对刘全德的话不以为然,上高中时她担任三年的团小组长和学生会干部,党对出身不好的青年不是一棍子打死,是采取团结教育的方针政策的,怎么一到社会上就不一样了呢?歧视、警惕,像防洪水猛兽似地打个盹红色江山就会被颠覆了去。刘丽萍所以对“阶级斗争”表现迟钝,学生气自是一方面,多半来自于姑娘纯朴的本性和怜悯心。和周家驹打了几天交道,刘丽萍对她这个救命恩人的进一步了解就是懒散胜于好学,书桌上书本笔墨和空烟盒啥的乱七八糟,帮他收拾还不叫弄,说是各人的东西各人清楚放乱了不好找。临去“四清”工作队报到那天她向他借书看,周家驹说随便拿,看了还我就是。刘丽萍心说吝啬鬼,谁要你的咋!本想拿一本的偏拿了两本,一本是《青春之歌》,另一本是《创业史》。
         
         回忆起来,1964年那场声势浩大的“四清运动”离现在已经接近半个世纪了。时事如烟,经历过“四清”运动的人也很难想得起、或者根本就不想去回忆那些“四清四不清”、“上楼洗澡洗澡下楼”的斗争过程。在上世纪1966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之前,除清匪反霸土地改革的斗争运动外,其它如“三反五反”、“反右派”、“反右倾”等等政治运动,虽然搞的风卷旗涌如火如荼。但是,在思想领域这一块基本上没有波及到农村基层。然而“四清”运动就把那些名不在册(农村大队以下的干部人事局不存档案)的大队、小队干部一起架到火炉上着实烤了一番。几十年后据当年的“四清”工作队员刘丽萍回忆说,“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句话不是“文化大革命”才有的,1964年搞“四清”时就提出来了。不过在“四清”运动之前,还有一个今人不常提起或者说是被忘却了的小运动。所以要提起它,因为这个被我说成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运动,是历次运动所独有的、针对人民公社社员群众的“反小偷小摸”的思想道德斗争。
         就把它叫做“反小偷小摸斗争”吧,这个所谓运动的历史背景是令人很不愿意去回忆的,也就是所谓的“三年困难时期”。这里无意于“三年困难时期”的再现,就一句话说吧,1960、1961、1962这三年里,一万人口的金龙乡就“非正常死亡”了好几百人。王勃在他的《腾王阁序》里唱,“酌贪泉而觉爽处凅辙以犹欢”,还有佰夷叔齐,饿死不吃周粟。有几个人会相信这是真的呢?一条掉在车辙里快要干渴死了的鱼能高兴得起来?不要说饿死,真是饿到浑身浮肿奄奄一息的时候,不管谁给一块吃的,还顾得上去问是周粟还是商粟?那恐怕就不是人了。
         
         二
         
         “三年困难时期”刘福生上中学,学校的伙食状况虽然比社员食堂要好一些,但是定量减到一天5市两的时候就饿得不行了。初开始,手脚发软眼冒金花以为是生病,去校医那儿瞧,王校医说他没病,不给瞧也不给药。刘福生不同意他没病,缠着医生说没病咋浑身无力头发晕呢?王校师说我说你没病你非说你有病,要说是病你得的就是饿病,医生只能治毛病不能治饿病!本来王校医就重女轻男,女学生找他瞧病很热情,男学生找他草芥般爱理不理。很气愤的刘福生随口就编段子讽刺校医:
         
         王医公门门通
         良心没长肉当中
         男生来了不给药
         女生找你兴冲冲
         解衣服坦酥胸
         摸摸揉揉病就松
         
         公——方言是孙子叫爷爷,说学生都是王校医的爷爷。段子出口男生们捧腹大笑马上就跟着唱,直气的王校医七窍生烟浑身打颤,追刘福生这个混账东西来打又没追上,告他也不知道是那个班的只能不了了之。还有一件使人不可理喻的事,是学生吃饭评等级。分特等、甲等、乙等、丙等。特等一个班一两个,说是表现好的,实际是专舔老师肥的。甲等学习要好还不招人厌的,乙等学习好却调皮的。丙等就是那种瘟学生,学习不好还笨的那种。一天三顿菜稀饭,特等四勺(一勺有一小碗),甲等三勺,乙等两勺半,丙等的就更惨了,只有特等的一半两勺。刘福生吃乙等,盛最后一勺稀饭时就一个劲地叫炊事员舀满点舀满点,说是两勺半也等于三勺了。每次饭前还要列队唱歌,唱什么“麦苗儿青青菜花儿黄吔,丰收歌声遍山响哎。粮食亩产上万斤哟,幸福生活胜天堂胜天堂……”刘福生烦了又编段子,说幸福生活胜天堂,顿顿稀饭饿得慌,背时乙等两勺半,多了丙等半碗汤!被反映到班主任那儿去差点被学校开除。可是刘福生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在“反小偷小摸运动”中,就因为他聪明过份编些不中用的段子被抓来做了一回典型。
         
         群众性的小偷小摸是在“困难时期”形成的,饥饿难忍的公社社员们不敢抢国家的粮站仓库,麦熟豆黄顺手牵羊偷集体一点还是敢干的。日子一长本来是君子良民的公社社员逐渐都变成了小偷。一些人没吃时要偷,后来有吃了还是要偷,偷风日盛不偷白不偷,于是就有了一场刹偷堵摸的群众斗争。西江大队队部就在刘丽萍家的三小队,斗争大会在原来的社员食堂进行。上百人挤在几间打通的屋里,个个都吓得乌龟一样缩头勾背不敢吭声,生怕被干部点自己的名。运动是杀鸡给猴子看的,每个小队得抓出典型出来斗。第一个被抓出来的是一队的罗老七。这个人长得尖嘴猴腮原本就一贼像,问他偷了生产队多少次多少东西,和那些人共同偷窃过。开始不承认,劈头盖脸一阵乱棍就招出来了。招就招啊,一招就把整个生产队除去不敢说干部以外,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几乎全是贼。住点的工作队见罗老七带出一大片,就不准他继续往下坦白,几弯心脚踢下去再抓第二个。
         刘福生是最后一个抓出来的,干部叫他坦白交代,跪在地上的刘福生说没有偷,大食堂期间还在学校读书。干部说就算你没咋偷你干得有其他坏事,第一你站在地主阶级立场上攻击社会主义人吃人,第二你把国家发的烟票酒票拿去搞投机倒把,有没有这些事?
         刘福生所谓的“人吃人”,是刚下学的事。社员们干活时白话,说起60年吴怀良吃人肉的事。这件事本不是什么秘密,抬吴怀良去埋的时候从他家里发现半截吃剩下的小孩腿。唏嘘间刘福生玩起了他的聪明。说人吃人很正常,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森林里的部族现在还吃人。我们的老祖先也是吃人的,饿字就是表示人可以吃人。说的当儿刘福生还跳到没挖过的地里,用锄铲了一个“食”字,又铲一个“我”字叫大家看。说“食”是吃,“我”表示人,你们谁饿了就可以把我吃了,我饿了也可以吃你们。这本是小青年俏皮,刘福生当然想不到这种皮不是地主娃儿可以俏的,还没分辩两句就被打得头破血流哭叫起来。至于什么投机倒把根本就算不上事,只能说刘福生有经营头脑。拿自家用不上的酒票烟票和人换粮票裹腹。所以把他抓来示众,主要是队长于大秋因为女儿秀娘的事收拾刘福生一下解气。
         
         三

         几场春雨把稻田灌得明晃晃的,一窝月把大的花猪崽在路上欢快地跳跃着,见人来不但不让路反而前堵后追地疯狂起来。刘丽萍捡根竹稍连舞带喝把猪崽们撵跑,走出竹林就见头缠纱布的刘福生和周家驹几个赤脚短打坐在田砍上讥讥咶咶像是在争论什么。近了些才听出是在争论瓠子瓜为啥要掐掉主蔓头才能结出瓜来。数魏天昊的声音最大,和刘福生争得面红耳赤似两只斗鸡。为这种蛋生鸡还是鸡生蛋的糊涂帐值得?刘丽萍心里好笑,走到他们跟前站住说:
         “平秧田啊。”看着刘福生问:“伤好啦?”
         刘福生家和刘丽萍家共一个老太,按辈分刘丽萍得叫刘福生叔。因为常年没有走动,估计刘丽萍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辈份。刘福生“吔”声道:“刘丽萍,叔都不认了嗦?”又说:“没好又咋办,敢不上工?”
         刘丽萍本想和周家驹打个招呼,见刘福生说话像是自己打了他一般,就朝周家驹点点头走了。魏天昊笑刘福生:“毛病。哪挨了哪养伤,你搞投机倒把关人家刘丽萍啥事?”
         乌四说:“福生,你小子不挨谁挨,秀娘撵前撵后要跟你娃谈,你不理人家怨谁?”
         “说啥!”魏天昊怕伤了周家驹的面子就喝住,而周家驹却说:“那有啥,有个贫下中农婆娘,生个小娃最多是黄狗崽子了讪。”
         乌四没明白,见魏天昊刘福生呲牙咧嘴笑起来,想想也大笑了。说:“黑狗崽子和黑狗崽子干出来的还是黑狗崽子,黑狗崽子和贫下中农干出来的就变成黄狗崽子啦?等秀娘生了还非得仔细瞧瞧,要不是黄的就不是你娃干出来的呕!”
         魏天昊笑得更厉害了,说:“乌四你就说包了,不用问,自己瞧瞧是黄的还是黑的?”
         “你狗日的敢臊我!”乌四笑着朝魏天昊冲去,就见俩人头抵头牛打架般拧在了一快了……
         
         刘丽萍在公社门口碰见钱军,没想到他也参加了“四清”工作队。刘丽萍和钱军是高中同班同学,人长得和他当公社书记的爹一样一张大脸,说话瓮声瓮气地还调皮捣蛋得要死。上学时刘丽萍是班里的团小组长,钱军因为表现不好没入上团对她大为不满,说老乡不帮老乡白干了团小组长什么什么。
         钱军拿标语出去贴,见了刘丽萍眸子一亮说:“刘丽萍,你咋个才来报到?”
         刘丽萍说:“你也参加四清工作队?”
         钱军说:“不行啊?”
         刘丽萍把眼掉向一边说:“你行。谁敢说你不行。”
         “你看你看,又生气了。”钱军说着把标语交给别人回过脸又说:“半年没见还是那脾气。得,我带我们老领导刘大小姐去办公室报到。”
         钱军把刘丽萍逗笑了,乜他一眼说:“不要你带,我找着了!”说了还是和钱军一路走了。
         金龙公社社址原先是一座庙宇,从解放初的农会、乡政府到现在的人民公社,几经改建才有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大门进去是一个小天井,过天井是大礼堂,礼堂两边各有几间不大的屋子,是团委、农委、民政、武装部啥啥的办公室。阶梯上去是主席台,也是演节目的舞台,台子两边各有一间比下面大的房,右面的是广播室,左面的是党委办公室,“四清”工作队来了就把党委办让出来给工作队做办公室。门开在通向主席台的墙上,如果不是钱军带着刘丽萍去,还真得向人打听才能找到呢。管报到的是个瘦眼镜,问刘丽萍家住多远?钱军不等刘丽萍开口就替她说了:
         “远、远。最少十里路。”
         刘丽萍看他一眼说:“那有啊?就你会胡说!”
         眼镜所以问刘丽萍家住那里,是因为公社住房不够,离家近的就回家住。见他们一个说远一个说不远,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搞啥子名堂,就问刘丽萍:
         “小刘你说,究竟有多远?”
         刘丽萍不清楚家远家近和工作有什么关系,就问那眼镜。眼镜说家近的回家吃住,家远的公社吃住,不在公社吃住的不发小伙补贴。眼镜说话时钱军直向刘丽萍递眼色,刘丽萍假装没看见,说那我回家吃住吧,就二三里路。
         

         报完到,眼镜发给她一大叠文件材料:《关于目前农村工作问题的决定》、《四清工作中的重点》、《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重点》、《如何搞好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毛泽东同志关于社会主义教育的重要指示》等等等等怕有半斤多纸。刘丽萍抱着发给她的文件和草帽毛巾不知道怎么放。钱军说不听话吧,住公社多好,搁个东西也方便得多。叫刘丽萍把东西搁他寝室里去。高中毕业之前,钱军就给刘丽萍递过条子,当然知道他想要自己住公社的目的。就说谢了,不知道要发这些东西,家不远回去拿个包再来。
         
         四

         金龙公社“四清”工作队,是城里的机关干部和抽调上来的12名本乡青年积极分子组成。所以赶在插秧之前下来,是因为展开工作之前要对参加“四清”工作的所有人员进行培训,然后才分到大队小队去驻点工作。然而就在学习培训的十几天里,刘丽萍就被那些文件和学习资料弄得头晕脑涨。“关于农村工作问题的决定”上说:“四清”是清工分、清帐目、清仓库、清财物;另外还有个“反五风”:反共产风、反浮夸风、反命令风、反瞎指挥风、反干部特殊化风。另另外还有:划分成份、访贫问苦、反击复辟、深挖修根、突出阶级斗争等等等等一大堆精神。才跨出校门的刘丽萍还没完全领会上面的精神,她自己就差点被那么多精神弄成精神了。最使这个初涉政治的农村姑娘一头雾水的是,一边学着上边的精神,另一边却听到许多和“精神”不协调的小道消息。传到刘丽萍耳朵里的小道消息,大部分是钱军告诉她的。说什么毛主席退二线了,现在是刘主席主持中央工作;“三年自然灾害”是“七分人祸三分天灾”;毛主席也承认犯错误了什么什么。
         学习结束,工作队领导考虑到刘丽萍要抓西江大队的共青团工作,分组下队的时候就把她分在了本大队搞“四清”,和报到时那个姓林的瘦眼镜、小组长武建华共同到西江二队驻点。钱军本来是去光明大队的,下队时却到了西江三队,刘丽萍当然明白,他赖到西江大队来是想和自己近些。对于钱军这个人,待字闺中的刘丽萍不是没考虑过。早在他给她递条子的时后刘丽萍就想,高考不成嫁到公社书记家里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起码安排个工作是不成问题的。问题是她对这个宽浦大脸的男同学从未产生过感觉,所以始终和钱军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热不冷像一团若即若离的雾在钱军面前飘。
         根据安排,“四清”工作队下队的第一阶段任务,是带领群众学习文件,访贫问苦、查证成份、组建“贫下中农协会”。可是访贫问苦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工作,做起来却使工作队十分尴尬。社员们对工作队苦口婆心的启发总是不能完全理解,每每召开诉苦会发起言来就黄腔走板,头几句说的还像样,解放前地主富农如何如何刻薄恶毒,如何如何受压迫受剥削。然而诉诉的就诉到解放后来了,弄得工作队不叫说不是叫说也不是。最典型的是陈三赖子的诉苦发言。陈三赖子岔开满是胡茬的大嘴巴在会上说:
         “解放前格老子给王有财抬滑杆,一步没站稳轿子颠动王有财就骂人。赶场进城人家五碟九碗的吃得口角流油,我们这些干人*只能在外头啃冷镆喝稀饭……”本来诉得好端端地,谁知忽然就转到60年来了:“要说苦,老子解放前解放后啥苦都没少吃。天地良心就算60年最苦,最伤心,妈的个逼那种饿法真是记得一辈子!就说我门二队吧,饿死多少人,刘跛子、贺老三、曲婆婆……”
         “好了好了,下一个说下一个说。”工作队实在听不下去,企图中断陈顺河的发言。
         诉60年的苦本来就错了方向,而陈三赖子还拍着秃头说是“天地良心”。然而诉苦诉得性起的陈顺河不听工作队的招呼,反而提高声音说:“哎武同志,我说的都是大实话,60年就我们二队大人小孩真是饿死了十好几口人吔……”
         叫林大民的眼镜工作队突然在桌子上一巴掌喝道:“把他拉下去!这个人有问题!”
         把陈三赖子弄走以后组长武建华把群众大会散了,叫生产队的干部留下来开紧急会,查问叫陈顺河的家伙是什么成份,有什么劣迹?队长于大秋说,武组长你们不要生气,陈三赖子就是个二百五,要说出身八辈子都是赤贫。既是贫下中农成分又找不出什么上得了纲的劣迹也只能算了。最后武组长总结说:
         “今后诉苦不要随便发言了,找几个头脑清醒的,有思想觉悟的社员来发言,免得本末倒置影响太坏了!”又说:“还有一点,就是不要把陈顺河的胡话到处讲,上面知道了轻则受批评,弄不好要处分人的!听见没有?”
         队干部们都说:听见了。
         生产队的干部走了三个四清工作队留下来研究问题,林眼镜抱怨道:“这些人是怎么搞的,觉悟水平太低太低,解放前和解放后的事都分不清!”
         武组长笑笑说:“小林你不是本地人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西江这块地方和苦寒地区不同,土地肥沃灾害也少,打工扛活粗茶淡饭还是有吃的。”又对刘丽萍说:“小刘,是这样的吧?”
         刘丽萍点点头,说:“老人们是这样说的。”
         小林“唉”声道:“算了算了到此为止吧,再这样诉下去你我都会成反革命!”
         
         
         五
       
         “四清”运动后的相当一段时间,人民公社每一个生产队都是两套班子。一个叫队委会,另一个叫贫下中农协会,简称贫协会。队委会的组成一般是:队长、会计、出纳、民兵排长、妇女主任、保管员(有的设副队长);贫协会设正副主席各一人,委员几名,人数和队委会相等。这个由贫下中成份和贫下中农家庭出身的社员群众组成的新组织,其任务是帮助和监督队委会抓工作,尤其是抓阶级斗争工作。在农村生活和工作过的人都知道,一个队委会往往都难团结,两套班子就更麻烦了,不过这不是本章要讲的故事。
         刘丽萍搞“四清”工作的点,正是周家驹魏天昊他们那个西江二队。这个生产队紧靠江边,相对而言是西江大队生产生活条件最好的,但也是人员成分最复杂的一个队。在普查成份工作中,就发生一起大队干部替下放人员掩盖成份的事。这件事是由一个名叫吴民英的女人而起的,吴民英是“三年困难时期”居民下放农村时安排到二队的,此女子30岁,相貌品行完全可以用骆宾王骂武则天的话来形容,真就是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的角。说具体一点去看刘晓庆演的电视剧《武则天》,武媚娘从尼姑庵入宫时啥样她就是啥样,面容娇好顾盼传情,走起路来大屁股甩过来甩过去地惹眼。
         查出身成份规定,凡是家庭和本人成份不明确的外来户,原则上需到出生地开证明信。吴民英也开来了证明信,家庭成份是贫农,本人成份是学生。“学生”不是职业和财产,严格说来是不能表示一个人的成份的,但是过去甚至现在,用学生来代表个人成分的现象却十分普遍。
         成份证明要经过“四清”工作队审查,在审查吴民英的成份时有人就提出,说吴民英的证明不是从老家开出来的,街道的证明不一定准确,于是就把问题报到片点(大队)。武组长叫刘丽萍把证明送到大队,大队长许治平看了说行,和原来户口能对上就可以了。还说,要是从东北新疆来的,不能要人家跑几千里去开证明吧。像吴民英这种没在原出生地开证明的情况其他人也有,与其说许治平帮吴民英打掩护,不如说是他们在“四清”这个关口上犯事才暴露了的。许多事情都是这样,不出事风平浪静,一有事祸不单行。
         
         其实,早在“四清”工作队展开工作之初,对干部进行排队摸底时许治平就成了“四不清”干部的嫌疑对像,只是还没等动他的时候自己就提前“爆炸”了。
         许治平自我暴露是因为和吴民英通奸引起的,吴民英下放到二队,队里安排她住杨屋基一孤人留下的房子。杨屋基共住6户人家,吴民英和刘治平家两隔壁。队里派柳成林给吴民英收拾破夹壁墙,也不知道是咋搞的,活还没干完小白脸柳成林就和吴民英睡到一起去了。柳成林和吴民英通奸,是住隔壁的许治平发现的。吴民英下队的第一天大队长许治平就看出这个鹅行鸭步的女人是个尤物,没料到自己刚动念头就被自家亲舅子柳成林捷足先登了。许治平发现柳、吴二人偷情不需费事,自家灶屋的竹墙壁上钻个孔就能把隔壁看的一清二楚。吴民英一搬来许治平就偷窥她,不想吴民英这个浪女人才搬来几天就和柳成林在床上颠鸾倒凤起来了。床头上还亮着小灯,两个家伙在灯影里摇来晃去,一个肌肤雪白腰细臀肥,一个年青耐战钢枪不倒,叫心急如焚的大队长站在黑不见五指的灶屋里看得心急如焚腿麻脚酸。许治平看得怒火中烧,跑出去就拍吴民英家的门。等吴民英把门开开,许治平一步跨进屋就把柳成林从床底下抓了出来,连拖带推弄到外面去甩手两耳光说,你知道这个女人是啥人?下放来的能有好东西!眼看要娶婆娘了叫人知道咋弄?滚!吓得柳成林屁滚尿流一溜烟跑了。而久谙此道的吴民英见许治平敲门时没有用力,进屋后也没大声喧闹,就猜出这个见她就眉开眼笑的大队长不是真捉奸,多半会折回来和她上床。于是把该洗的洗洗,把搞乱的床铺整理一番坐在家里等观其变。果然不多久门又响,开门关门,黑塔般的许治平二话不说伸出粗壮的胳膊抱起女人径直朝上床走去……
         
         注:*幸福天堂——那时有首歌叫做《人民公社是天堂》。
             *滑杆——竹子扎的轿子。
         *干人——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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