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苹果》
? 洛杉矶的超市多了一种水果，叫梨苹果，外表浅黄像苹果，但形状不太规整。它由梨与苹果嫁接而成，既保存了苹果的香甜，又带着梨的爽脆，家人都很爱吃。
今年三月某天，我望着院中那棵披满纵裂、还没长出新叶的梨树，心戚戚然。它经历了近三十个春秋，老了。闻说有的梨树长寿，可高达两百岁，但一般的只能安度二三十个年头。数年前曾折下几枝插土里，试图为它延续香火，无奈都成了干柴。
茶余饭后，无意中聊到了梨苹果，不禁想到了几年前栽种的苹果树。我看梨和苹果树去年的旧枝长相与粗细都差不多，这时新芽还没有露脸，便动起嫁接的念头。我对植物“联姻”之事毫无经验，凭着粗浅的印象和想当然的步骤就开始行动。
为了躲避白天过强的阳光，我选择在傍晚作业，人、树都舒服些。带着一把美工刀，一卷电工用的黑胶带便上了“手术台”。我琢磨着，为了增加它们之间的接触面积，切口应该是斜的，而且要平整，同时还得让它们无间隙地紧贴在一起，以保证营养、水分的通畅输送。带弹性的电工胶带就得心应手，缠绕时将胶带尽量拉伸，以产生持续的缠绕力，箍紧接口，同时，由于胶带耐水，能有效地防止水对创口的污染。嫁接手术十分顺利，我在天黑之前已完成三枝梨的嫁接。为了防止枝条失水，我将一张沾湿了的纸巾卷成条，盘在枝头，盖上小塑料瓶。之后，只要有机会，我便将枝条喷湿，又用一片硕大的龟背葵叶悬在枝上作“阳伞”。为成就这段姻缘，我这“媒人”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时值春寒，白雪般的梨花纷纷挂满枝头，但叶芽还在休眠，我嫁接的几枝毫无动静。说是雨季，但对南加州而言，雨仅来串了个门，天刚一放晴，被阳光唤醒了的叶芽便雀跃枝头，一天一个样。我这“媒人”天天关注这几个“外嫁”的枝条，日日为其遮阳补水，它们却真沉得住气，似乎还在沉睡，芽结一个没有。幸好枝干尚丰满润泽，没有失水，“还活着”。就让它们多睡会儿吧，毕竟动过“大手术”。
十天的头上，奇迹出现了：三两个小尖芽如竹笋，带着棕红色小帽，欣欣然冒了出来。它们没有母树的叶芽那么放肆，有点怯羞，战战兢兢地先探头再伸展。看来，跟新娘子外嫁一样，要让婆家接受，尚需时日。
有了“外嫁”梨的经验，我动起心思，又想撮合红枣与台湾青枣的姻缘。我觉得无须帮他们看生辰测八字，就凭它们的叶子形态相近，身上都带着刺，便来个“拉郎配”。很快，两枝“外嫁枣”不负我望，出芽比梨枝还利索，成束的嫩芽翠色鲜洁，甚是可爱，才长出一寸多，便已经有普通筷子般粗了。在叶腋处，我看到一个个小点点，它们是花芽吗？果真是！
期盼着今春“结缘”的连理枝开花结果。我的“饭后百步走”就多了新内容，赏花看芽浇水整枝，每天数着枝头探出的一束束新绿，流连忘返。院子不大，走一圈也就是几十步，我与家人边走边聊，说着世间的往事姻缘，话语绵绵，路也变长了。
相逢自是有缘，缘分亦需机遇，人生莫过于此。宅子不用“豪”，有院子就成；圈子无需大，有投缘的好友就行，人不用太有才，爱生活便可；知己不必太多，二三畏友足矣。您说，对吗？
（刊登于2021年7月3日《世界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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