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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声甘州 有风情万种
                                  八 声 甘 州

      Bertrand Russell: I should wish to die while still at work, knowing that others will carry on what I can no longer do , and content in the thought that what was possible has been done.(当我还在工作的时候,我倒想去死,因为我知道其他人会继续做我不能再做的事,想到凡可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的时候,我也心满意足了。)
      上述的一席话,说出了人对生死的看法,很有启发性,一个多病的残身,也常常把此问题想起,故写下《八声甘州》一词,已表心声。
      
       有风情万种显横斜,晴雨映芳晖。渐阴明吐景,风收霖霾,涌翠霏微。不管残身何患,着眼在今非。要学东坡老,散诞忘悲。

       不要只知衰败,看平生几许,总有能为。九陌人生路,哪有一帆归。想做的,已经做了。想传留,诗卷画千梅。良朋友,深心报谢,含笑于飞。
      
      当我因心房纤颤,大片脑梗塞,失去知觉一段时间醒来的时候,我第一个感觉就是,死,原来就是这样轻松的,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的牵挂,能没有什么的痛苦的离开,告别人世,这正如一位北京的老教授所说的,能如此地死去,确实是修得到了。人们为什么害怕死亡,是因为他还留恋这个世界,或者是还有一些事情使他放不下。正如小说中吝啬鬼,因为灯盏上还有两根灯芯草,他就咽不下气。后来有人把灯草去除掉一根,他就马上闭上眼晴。我大学毕业不久,就碰上文化大革命,主席一声令下,就得去农村,接受中农的再教育。我下放的地方,没有自来水和电灯,我的床铺,是要用砖块垫起来才平衡的板床。披星戴月,顶雨冒风地辗转在穷山僻壤,就这么度过了几十个年头,人生最美丽的时光,就消耗在如此的地方。
      我是一个最不喜欢看领导脸色的人,敢于顶撞领导,所以一生中没有什么好的运气,我曾说过,我能得到的,可能是全世界的人都能得到的,我是最后的一个。记得1957年,正是匈牙利事件的时候,我念高中三年级,因为校运会的四乘一百米接力赛,评判不公平,竟然拉起大旗,静坐和学校对抗,结果操行只能评上三分(五分制)。幸好当年考大学是不论成份的,全凭成绩录取,否则我肯定考不上大学了。一位研究生出身的医生,后来提升为卫生局长,在一次标准病历书写展览会上,我居然敢评论他写的示范病历,局长医生,来势汹汹地来质问我,他的病历有什么不对的,我心想,你的病历真的是无懈可击的吗?给你提提意见,怎么就要大动干戈来兴师问罪?我就心平气和地告诉他,你的主诉字数太多了,他只细地数了数,足有三十个字,才气匆匆地离开。一位刚从东北调来的新院长,他做了一件开明的事情,就是让全体主治医生,一人一票,选出专家委员会,当时我天真地以为这专家委员会,就像国外那样,有权制衡院长。谁知一看委员会的章程,委员会只不过是院长属下的咨询机构,当时,我是唯一的一个投与反对票的。我一生如此的反叛,没有打成右派,就已经非常幸运的了,什么的凌烟阁,光荣榜,我肯定是沾不上边的。
      人们最大的错误就是认为庄子所说的“一死生,齐彭殇”是荒诞的。庄子,把人生的生和死,看作是物质运动的一个过程,人们只有如此地看待生和死,才能泰然地去生,泰然地去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对于生和死,就会觉得非常可怕的了。
      我不是一位好爸爸,更不是一个好丈夫,是因为我曾经抛妻弃子。我喜欢独来独往,加上我的听力和视力都不好,更不喜欢和人交往。你又怎么知道张爱玲这样死去,非常凄凉?你怎么知道死去的世界,一定是那么可怕的吗?庄子曾为死去的妻子唱歌,如果能这样安详的死去,我觉得是应该庆幸的。
      当我动动四肢,还能活动,只是眼晴的视野缩小,听力下降而已。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还活着。大片的脑梗塞,两条基椎动脉塞了一条,心房纤颤还没有完全控制,言下之意,就是随时会再来一次的栓塞,其实我的病并没有完全得到控制,治疗还是一个走钢丝,和漫长的过程,是因为我的治疗存在着许多的治疗矛盾。面对如此严峻的事实,我看到的只是嘲笑的眼光,听到的都是鄙视的语言,说我自己是个医生,竟然会得到脑梗塞,这是自找的,讽刺和讥笑的话语,来自给我治疗的医生,来自周围的亲属,甚至是心血管教授,自己的亲姐夫。他们从来就没有给我说过鼓励的说话,也没有给我提出过中肯的治疗意见。病后,我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挺能吃,可就是消瘦,他们就是照本宣科地认为,这是服用预防梗塞的“华法令”所致,都给我服用强力的质子泵的制酸药,吃药吃到我昏昏沉沉,像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就是自爱。天下的人都不爱你,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的话,那么就是死路一条。正如我在“八声甘州”词中所说的:“不要只知衰败,看平生几许,总有能为”我真的是如此的糟糕吗?人的一生,总会有值得高兴的时候,想想和意中人卿卿我我的快慰;想想在一个三级县水平的医院里,创建一个有国内水平的科室所付出的艰辛,创建成功后的喜悦;想想抢救重症肝炎,四处寻找方法,艰难地把它变成现实,病人康复后的表情等等,这就值得我怀念的了。于是我鼓起了勇气,你们朝不起我,我自己朝得起自己,你们没有兴兴趣和我治疗,我自己学着走钢丝地摸索,最终也给我自己摸出门路,我大吃而不胖,根本就不是药物引起的,幸得一位给人朝不起的消化科主任提醒,你的症状是脑梗塞后,神经内分泌混乱所致的大食症,服用了一些抗忧郁药,症状就得以消失。控制心房纤颤的发作,和预防梗塞的药物,经过细心的摸索,终于摸出了适合我自己的剂量,从此症状稳定了,人也觉得轻松。
      司马迁受了宫刑之后,坚持活下去,并写出了“史记”。我没有司马迁的伟大,但是在有生之年,不要只沉迷于跳跳舞,打打麻将来打发时间。人生在世,应该在有生之年,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才不枉此生。闲里,听到香港电台“大城小事”的节目,觉得主持人吴瑞卿,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于是大胆地向香港大学发出个电邮,询问她的邮箱,居然得到她的回音,在网上的交往,她把我给介绍到“美华”,在“美华”结交到刘荒田,小土豆等的恩师,大有 “钟期相遇,奏流水以何惭”的感觉。(王勃《滕王阁序》)其实小土豆,姓什名谁,芳龄多少,天仙似的容貌如何,这一切我都不知道,但是,我也不想知道,只要维持网上的精神交往,我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1954年一次延安文艺座谈会的会议上,一位军队的文艺工作者问主席说:“如果鲁迅先生今天还在,主席你会怎样处理的呢?”主席沉吟了很久说:“一是叫他收声(闭嘴),二是叫他坐牢”。我是一个重病缠身,久延残存的人了,说不定哪天,走钢丝突然失败;天生叛逆性格的我,说不定哪天,遇到不测的遭遇,那就可能会长久地在“美华”中消失,你们不要去寻找,是因为我已经是属于“美华”的了,我会把我写的千多首诗词,集成集子,交给大家,在遥远的天空中,向大家微笑挥手。
    黄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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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篇“八 声 甘 州”,数尽人生苦乐,其中不乏哲理,也有教诲,更满含对美华的感情,我看了很感动。谢谢竟生先生!保重!
      美华文学论坛感谢您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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