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卷心菜里住下来的书稿”

――读刘学刚的乡土散文

 

                                               （美国）  刘荒田

    我和学刚同姓，籍贯却天南地北，住处更相隔迢迢重洋。迄今未谋面，但常常在“美华论坛”网站读到他的散文。

    几个月前，他将在“山东青年散文写作展”上刊载的《老锅》贴出，我读到第二段开头：“父亲常常说，一口锅，一只脚踏进去，拿东西敲打锅沿，那脚底麻麻的，便是好锅。”便不得不叹服于他根基的深厚。时下许多时髦青年的“乡村经验”，无非是牛仔裤或者LV包上一块惹眼的泥巴，返璞归真也许仅仅为了掩盖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窘迫。青年散文家刘学刚则不然，乡村产生他，抚育他，他离开后依然滋养他，乡村是他的人生经验的宝库。美国有一畅销书作家，叫罗博·福刚，以从日常小事发掘人生哲理见长，每本书都造成轰动，销量达100万册以上。其中一本名叫《我所需要知道的，幼儿园里都学过了》，学刚乡村散文的主题，也可以套用这一句：“我这辈子需要知道的，乡村都教给我了。”要当一个本色的人，情操美好的人吗？先学会扬杈子跺出稳重的草垛，用玉米秸烧一锅萝卜小豆腐，学会调理“变戏法似的总能变出不同的花色品种的”咸菜瓮，先学会倾听蝉声和货郎鼓，在祭灶日来临前剪得出整整齐齐的灶马，寒食节前懂得在炕上秧地瓜苗。至于在城市里长大的女儿，如果在牛栏里不捂上鼻子，反而在“氤氲着这种气息的村庄里呼吸”，那么，她“也象草木一样绽放清香”。

    灵魂在村溪浸泡出永不褪色的土色，成长的轨迹在田野里以扎扎实实的脚印排列，这样的作家，才具有明澈的“灵视之眼”：“有口锅往灶上一放，生活就开始了。锅底的灰烬越积越厚，屋顶的炊烟越飘越高。在灰烬和炊烟之间，一口锅用它的博大和深沉，直观地表达着生活的圆满。毁掉宅子的办法只有一个，当掀去老锅的时候，灶台像深深塌陷下去的眼窝，没了精气神的宅子一夜变老，说不定哪一阵风就能把它带走。在故乡，浓烟，不叫做烟，而叫温暖；热气，便也不是气体，是魂魄。”灶台是一口黑不溜秋的锅，居然容纳着如此庞大的诗意。学刚不仅学会父亲的“验锅”诀窍，而且青胜于蓝，精准地把握了“老锅”，即乡土的人生底蕴。

    乡土的核心是人，即农民。永远的土地之子，无论迁居何方，都是“带根的流浪”。在城里工作的学刚，半辈子侍候泥坷垃的父母也迁进城里，父母赋予儿子的爱，泥土一般，朴实淳厚。更教我感动至流泪的，是母亲患了肌肉萎缩的不治之症后，学刚笔下的父母。

    第三辑《亲情篇》中有一篇《婚姻的模样》，不但流动着作者的深情，也显示出技巧的圆熟，经营的匠心。通篇用双轨交错，虚实相生的笔法，实写当门卫的父亲，在传达室和厕所之间的荒地上开辟的一片菜园，它象征着乡村里成熟的爱情。

      “母亲住过去的时候，满园的时蔬长得正旺。菜园就在传达室和厕所之间，原先是一块荒地，父亲和一把锄头发现了它。父亲每天搀着母亲来回地走，像一次次美丽的旅行。”“都是些平常菜蔬，种子也是老家带来的，父亲却宝贝得像自家子女一样。”“有一阵子，母亲的手上看着长肉了。我想起来了，那时满园的扁豆挂满了架条，……。”“但是，母亲的体能在迅速地衰竭，先是躺下自己起不来，需要人搀扶，后来胳膊完全成了摆设，只好靠双腿慢慢地往床里面移动，半夜里常常疼起来，父亲的一个耳朵老是醒着，帮母亲拿拿胳膊挪挪腿。母亲不喊疼，老是 ‘嘿嘿’地笑，说自己成了废物了，父亲说这是让你享清福啊我还能动弹呢。”在篇末，作者酣畅地发挥了乡村家园的“爱情观”：“园里的菜蔬，从下种到开花，从施肥到浇水，从挂果到收获，别人看到的是果实——菜蔬一年中最华美的段落，自己经历的却是风风雨雨，从发芽、结果到枯萎，它们坚持的是同一块土地。好比萝卜和白菜，在冬天的菜园，它们相互温暖着。经霜的白菜才有甜味，冬天的萝卜顺气通窍。一年的相守一冬的搀扶。从种子开始，他们就注视、鼓励、呵护、疼惜。”

    学刚的乡土散文里有一个绝妙的比喻：“在卷心菜里住下来的书稿”，我借来作这篇短文的题目。最后，作两点建议，一，在以意象为主体的诗性散文中，不要过度升华。二，少写题目大，一般性叙述多，却缺乏生命个体独特体验的文字。

和学刚相识，还是通过美华文学网站，可见这个世界在网络的指挥下变得越来越小。最初的相识，说来奇怪，是学岗写的一篇悼念女诗人的文章，字里行间都浸透着一股豪气，一股亲情，大家知道，这个年月，没有什么厉害关系，那还有什么真挚的友情呢？但我读到了，便也有了很深地领悟。。。至此，我开始留意学岗的作品。
这次，漫步人生推出跨年度散文家——学岗，我感到这是一个很好很得人心的举措，全面地了解一个人，就要集中精力了解他的全部作品，了解了，也就走近了。这个世界，作家和读者之间，太需要彼此地了解和走近了！
感谢读到荒田老师这样有力度地介绍文章，感谢漫步人生推出这样一位有才华的散文作家。

在特殊年代同样和泥土有过亲近的荒田老师，以他对泥土的深切体验，评价了泥土中成长的“在卷心菜里住下来的书稿”，使我们触摸到一位乡间书生的脉搏……鼓励中透出浓浓的期待。
泥土，我们赖以生存的母亲，怎样抒写也写不完她的恩情！

顶:))))))

在刘老师的笔下，我发现，充满乡土气息的散文，居然也可以写得如此诗意和纯美，引人遐思～～

荒田老师对学刚的两点建议，枯荷也受教了：）

学刚的散文是我一向喜欢的：）

学习中....

给荒田先生问好，给学刚兄问好

谢谢鼓励，多交流。
＝＝＝＝＝＝＝＝＝＝＝＝＝＝
汗！请问一下：  ＂仰望或者倾听＂莫非就是刘学刚？  

向学刚老师学习，07年写作能够上个新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