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小扇摇摇
黄圣凤
从古到今,令我们不能忘怀的扇子不知有多少。
譬如是用热血画就桃花扇。李香君,虽然是个“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的风尘女子,但她卓越的政治胆识和忠于理想的民族气节光彩照人,这个豪情正气掩映千古的巾帼之躯,令人敬畏。
譬如铁扇公主借给孙悟空的假芭蕉扇。我不说真芭蕉扇,却说假的那把,是因为这世界总是真真假假,真扇子息事宁人,假扇子煽风点火,任火眼金睛的齐天大圣也上当了不是?真扇子扇不出什么火花,假扇子倒是扇得读者心里痒痒,欲忘不能,欲说还休。
譬如晴雯撕碎的那把扇子。贵公子宝玉为博美丫鬟晴雯一笑,拿来秀扇任她撕扯,那“刺啦刺啦”的声音,胜过动人的音乐,一个爱撕,一个爱听,珠联璧合,管他人如何去说。
追溯扇子的源流会发现,扇子的历史在我国有三千多年,这么长的发展史,著名的扇子很多,今天忽然想起这个话题,并不是要对它们指手划脚,我对扇子没研究,想指手划脚也没资格;对形形色色或神奇、或精美、或关乎名流的扇子也不眼气,只是它们撩起我的记忆,让我想起了另一把扇子,咱自家的扇子。
这是一把普通的扇子,它不是羽扇,不是绢扇,上面没有雕花,没有书画,也没有刺绣,自然不能和上述扇子的名气相提并论,它的质地和功能更不能和上述扇子同日而语。扇子从它产生的那天起,我想本质功用是扇凉,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扇子有了一些新的功用,比如周瑜诸葛亮手里的羽扇,更多的是代表一种身份,一种气质,一种风度,一种智慧,绝不是因为天热了在拿在手里。再比如,贾宝玉、林黛玉手里的折扇,上面绘有山水,花草,人物,书法,成了艺术品,带在才子佳人身边是一种装点。
我母亲手里的这把扇子,就是扇子,既不可以挂在墙上当装饰,也不可以赠给别人做信物,它没有赏心悦目的外形,也没有潜藏什么内涵和意义,它唯一功用就是为我扇走蚊虫,带来凉风。它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芭蕉扇,名叫芭蕉扇,却绝不是铁山公主手里的那把。这种扇子是一种天然植物,盛产于南方,植物的叶片长成扇子的模样,就被人加工成扇子,采摘下来,缝上边就成,就那么简单。它不能变大变小,不能扇灭火焰山上熊熊烈火,但可以驱走夏日的炎热,扇灭体内焦急烦躁的心火,是夏季里家家户户少不了的用品。
这把扇子给我带来夏季清凉那会儿,它的市场价大概是2毛钱,现在同样的扇子在市场上卖到两块钱一把了。这扇子属于我的母亲,扇出来的风属于我。因为母亲总是摇着她,伸着胳膊,把风对着我。高考夜战,很多个夜晚,母亲拿着它,坐在我的身后,摇啊摇啊,陪我到深夜。有时,她眼睛闭着似乎睡着,但手还在持续不断地有规律地动作。
假如我的母亲是个名人,或者假如我是个名人,这把扇子就价值不菲了。比如拍卖,价格根据名气大小,上下有个阈值。名人用过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可以拿来拍卖或捐赠:拍过的蓝球,用过的稿纸,汗过的衣服,穿过的破鞋,甚至用过的旧牙刷。在这样那样的电视节目里作秀,就差没有义拍被修剪掉的指甲和清洗掉的牙垢了。这些人很大方,慷慨地表示拍卖所得款项,全部捐赠给灾区或贫困地区,换来慈善家的美名和阵阵掌声。
我一直很愚拙,跟不上日新月异的社会观念。我就是没弄明白那些破鞋,旧牙刷有什么用!还不如咱娘的旧扇子,至少还能扇出凉风,至少还能节约一点电能,虽然微不足道,总还有低碳环保的味道。但我娘和我都是普通人,扇子不仅不能拍卖,送人都没人要,或被扔出老远。
记得东晋的王羲之曾经向雷锋同志学习,做过一件好事,给售扇子的老太太画扇面:那老妪扇子太普通,不好卖,走街串巷无人理会,急得抓耳挠腮。王书法家心善,又读过“对待同志像春天般温暖”这样的句子,自然不会对老太太同志的不幸遭遇袖手旁观,他只在扇面上轻提妙笔,那扇子就不是普通的扇子了,立马畅销,立马身价百倍。从古至今,人性看来的确是相通的。
王羲早已作古,俺家的破芭蕉扇是不可能再找他给题字了。赶明儿,俺自己在家里搞个拍卖会,拿娘的扇子拍卖,大姐拍,二姐买,三姐抬价,四姐收钱,自己把价格定得高高的。哈哈,母亲大人在阴间都闹心了吧?不是女儿傻掉了,就是没事逗乐子呗!
说句实在话,拿自家破扇子出来招摇,说些个人情绪,也就那么回事。有史以来,扇子固然多,最得民心的估计是这一把:它拿在济公的手里,破破烂烂,灰头土脸。但这把扇子可以扇出正义,扇走邪恶;可以济困解难,救民水火;可以劫富济贫,惩恶扬善。这把扇子成就了一个疯疯癫癫,衣衫褴褛,助人为乐,家喻户晓的济公活佛,这把扇子也成了老百姓最爱的扇子。
随着社会的进步,天下的扇子品种越来越多,质地越精良,外形越美观。拿它用也好,赏也好,只要不扇阴风点鬼火,只要不要制造混乱撩拨是非就好,如果能给万民扇出一个清凉美好的世界,拿就更没的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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