甕公一句「落草為寇」,然後把張月妹父女團圓的消息帶來,令張月妹太激動啊!細妹丁伏在金蘭姐膝蓋上哭泣了,就是天涯芳草知何處的悲情爆發。然而此刻,就連甕公和伍月花也無法想像細妹丁的心情。芳草載心,飛翔萬里水萬里山。她心靈受到的震撼,哭泣之哭泣之,心靈寄托的卻不止天涯知何處的父親,紐約南下來的父親突然來到媽媽墓前,是那樣陌生的父親影子…
(—阿女,媽去啊…囡,勿論如何把祖屋徵收的錢討回來,是政府欠我家的買命錢。媽媽一去不復返,祖屋值多少錢?政府知道,承建商知道。我何處追討啊!…我的身家性命是女兒,又值多少錢?…日夜行汪洋大海多少路?甕公契爺月花姐,我何處芳草呢?…適才啊,就是適才,我問姐,妳見到湖水深處錦鯉戲水嗎?我真的看到,我還看到外婆的解放花轎,還有外婆的樟木匱。哦!我張家祇遺下孤零零的張月妹…甕公契爺,您真的找到我老豆,我老豆南下邁阿米來,父女相認啊…)
然而此刻,湖畔燈明亮了藍白光,草地庭園一片通明,湖光水色閃爍一片一層靜靜的黯淡銀光。誰打開湖燈?但伍月花望到黑伐圖從散仔館走出來,踏下陽台階梯。黑伐圖大刺刺朝湖畔走過來。在伍月花想來,黑伐圖真像適才甕公投湖的一粒石子,悄然地把點破幽夜的人氣,彷彿偶然的把他的草原精神帶到今夜。其實在她心裡,黑伐圖一直就是陌生的草原人精神,她沒有細致思考過,把他安置在大本營做園丁,也祇是暫時的權宜之計。她說他是黑社會偷渡美國,玩笑過他怎樣理解黑白道人道;然而此刻黑伐圖走進今夜,無疑跟張細妹丁父女畏團圓關係了。伍月花這樣想黑伐圖。
「黑伐圖,你也出來了!」甕公先說話。
「師父,我連日來都失眠。您跟紐約朋友通電話,我都聽到了。」黑伐圖告訴甕公。
「偷聽師父電話,該當罪論。」甕公笑道。
「老闆娘,我的命出走屬於遙遠的蒙古草原,於今祇聽命老闆娘,前途光明黯淡都在美國。知道張月妹父親南下,我想跟她父女上紐約。」黑伐圖卻這樣說。
「黑伐圖有出息。伍月花姐不是把你安置師父身邊嗎?還不滿意?你不是想拜甕公學太極拳嗎?」伍月花發話了,猜度他的話。
「但張月妹父女團圓吶,我知道甕公師父不會在邁阿米開班授徒,我想跟甕公師父上紐約。」黑伐圖說了心裡話,就是個人猜度了。
「甕公師父告訴你上紐約嗎?」伍月花有些不悅了。
「如果甕公師父在〔華商會〕創立太極講座,你甘願追隨師父左右,赴湯蹈火?」甕公卻在猜度黑伐圖,望著他被光照的黯淡的臉龐,猶如想起甚麼?
「黑伐圖,我洗耳恭聽,還有啥話?你盡管說。」伍月花眉開眼笑了。
「這些天,散仔館的伙計們都在七嘴八舌說甕公師父,都說師父應該在邁阿米開班授徒,對越華幫有影響。既然〔華商會〕願意名譽包裝,何樂而不為。但剛才師父跟張先生說話,我想師父他…」黑伐圖終於把聽來的輿論說了。
「謝謝黑伐圖,黃利九謝謝你拜師學太極。但黃某恐怕無資格收騎馬射太鵰的蒙古大汗後裔為徒啊!雖然毛主席說過成吉思汗祇識彎弓射大鵰,但我不這樣想你。我認為毛主席鄙視成吉思汗是皇帝戲言,不能當真。成吉思汗征戰南北東西,他的戰場打到西歐和阿拉伯裡海,把數萬匈奴兵馬帶回天朝。現在中國福建沿海一帶,有五六萬匈牙利人後代子孫,他們奉信伊斯蘭和基督教。文革時期,這個族群被鬥得很慘,誰都救不了他們,成了文革一大公案。」誰料到甕公說這些。
「甕公哥又說無厘頭話。快說,張先生甚麼時候南下?」甕公的話,在伍月花聽來才真正洗耳恭聽了。
「自然嘍,甕公把張月妹老豆從紐約帶到邁阿米,父女團圓時讓老豆抱著哭訴吧,哭到天昏地黑還是大喜事。甕公接受〔華商會〕的創建太極社像「落草為寇」,心甘情願把身家命運作為「大人情」送進黑白混合的地下賭場,妳契媽不贊同也會贊同。如果妳契媽願意留妳老豆在邁阿米,契爺倒希望他留下來幫契爺做太極社管家呢。傻妹丁,妳契媽絕對不會把這份江湖情相送給〔華商會〕,讓她修煉的諒山太極功送進黑白混淆的地下賭場。她自然理解甕公的決定同利本生的「師徒」關係混淆作用。…」然而甕公望著張月妹,這樣說。
聽到蒙古仔帶進庭園的氣氛,伍月花突然感覺今夜不尋常。張月妹被父女團圓激動,甕公勢在必行接受〔華商會〕,令她心靈寶鏡如電閃掠過——甕公哥,你勿論如何不能傷阿妹心。把細妹丁老豆接下來,五月花大本營照單全收。你就在大本營開班授徒怎樣?…然而此刻她未敢直言。因為她太了解甕公哥,毋庸說撫摸了他的男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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