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之初
在人所有的情感中,我最熟悉的是牵挂。因为我很早就离开了家,走后又越走越远,再后来有了爱人,和爱人爱,却不在一起生活,几十年也不在一起,为了个叫做“事业”的东西,我年轻的日子,就是牵挂。日子,是不停的水,和人身上流着的血一样。血只要还在流,日子就不停。
西方的母亲节在五月,妈妈生我也是在五月,五月是妈妈月。五月是石榴花开的月,石榴花开,火红火红,透点金黄。听妈妈说,我出生在早晨,太阳正刚刚要生起。
生我的时侯,我们家已经有了一男一女,但我妈还是把我生下。她不管日子有多难。当年的中国女人伟大,不去想自己日后能不能买得起化妆品。
人在刚生下时,就一大肉团吧?七八斤重,会哇哇,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来人世?还是想撒尿?在娘肚里,娃娃嘴巴在干啥?吃得着奶吗?我想吃不着,没吃没喝那来尿?看来人来人世都并不痛快,所以通常大哭。当然,哭也可以表示高兴。
我不记得吃妈妈奶的感觉了,但我想我吃过。那是基于科学的永恒的记忆,那是我时不时的梦。小时侯,妈妈教过我一首歌,叫《小猪小猪胖嘟嘟》,那年头,大人吃不饱小孩哇哇叫,爱儿子的妈,怕孩子饿,哪怕盼儿当个猪。小时侯不懂事,我真不知道在那火红跃进神吹乱侃的日子里妈妈养我有多累?有多难?
几十年荏苒,几十年牵挂,我和妈妈互相牵着心,互相挂着情。脐带没剪断前,我俩曾经就是一个人;脐带剪断后,妈把我养大,妈把我送走。当妈就想孩子好,当妈的生命体验,一定是最伟大的生命体验。我是男的,体验不着。
母亲和儿女,生命曾经在一起,心就该永远在一起,每时都该牵挂。时不断,地遥远,母亲和儿女在心里该是彼此牵挂,那是我生命里永远的合在一起的苦苦甜甜的苦思甜思的丝丝。
好几十年了,我还记得那个冷冷的早晨。长长的火车,带我离开了家,离开了妈,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找梦。人在梦里不知梦。那个早上,我没让妈去火车站送我,只是走的前夜跟妈道晚安时,把妈妈的眼泪全放在了心里。
泪,并不全是悲哀,也会喜悦。因为那年我能考到外地上大学,我上了正路,姐姐可以调回城,一石两鸟,妈高兴。妈高兴,我高兴,因为我让妈高兴。“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峥嵘岁月,何惧风流?”孩子都是娘心里的甜瓜。日子,永远让人看不远,看不远的日子,让人天天想着做梦娶媳妇。
后来我真娶媳妇了,妈也为我高兴。含辛茹苦把儿养大,不管儿会不会忘娘,为儿娶媳而高兴。母爱伟大,无私奉献。母爱的厚重在这吧:当妈只为孩子想,不管孩子会不会是白眼狼。说真话,我在娶媳以后对妈的牵挂真少了很多,因为我变母牵为媳牵,每天忙到发昏,日子就是在幸福里遥望。我天天牵挂媳妇的睡,媳妇的吃,牵挂我们的千斤惹没惹我的媳妇生气。
日子在牵挂里过得快,现在我和孩子妈在一起过了。“壮士饥餐胡虏肉”的日子走了,“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天天,我对妈又多了很多牵挂。前年和妈一起过了春节,去年和妈一起过了中秋。二十多年,都是第一次,我把妈的高兴也记在了心里。别时容易聚时难,人生几多别?
回美国又快半年了,刚寄走给妈的第四封信。我要求我,一定每个月给妈写封信,把“母在远游不孝儿”给妈的安,月月请到。日子,月子,过年也觉得像在翻张幻灯片一样。
妈,今年八十七了,数不清的病,没完的话想对儿说。每读那些颤颤的字,我的眼都模糊。生命诚可贵,高兴最要紧。生命的好或不好真不好探讨。差不多要两个星期,妈才能写完封信,但她每月给我写信,像是她的工作。刚还给我在控诉国内卫生所“不给八十岁以上人打针”的政策。国家吃的好了,现在的老人都想活得长,因为他们年轻吃过太多的苦。老变小,小怕疼?现在建设着的科学和谐社会为老人想的真周到?不过老人们坚决要求打针。
牵挂,五月第一个大早的牵挂,给妈:祝家中的老妈妈母亲节快乐,兴高气昂,睿智幽默地好好生活。一生吃过了很多苦,该学会幽默,该会把过去了的,统统都变成亲切的怀恋。幽默人生,就是有意义的人生。
5/1/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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