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之初
西安碑林,是我在西安最喜欢的一个地方,不光因为碑林里边上千块石碑上刻着咱中国许多书法大家的让人驻目凝视心旷神怡的真迹,还因为那里是我和太太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整三十年了。那年我在外地上大学。二年级时我弃了当陈景润的梦想,想在“在科学的道路上攀爬”的过程里有些灵感和快乐，我便开始和我中学时没说过话,毕业后没说过几句话的女同学写信。也许是两人都在等待，也许是彼此都在寻找，我们在纸上聊得着实很欢实,好像俩人有一对谐振的心。写信并不容易，情和理在纸上交融，整理过的思想流注笔端，酝酿过的喜欢付诸文字，每当收到来信，心都怦怦地跳。暑假前的一个多月,我终于壮起豹子胆和她相约好某月某日早上九点在碑林门口见面，然后就再不写信，全力考好期终大考。
我为什么把我俩的第一次正式约会选在碑林?我也说不清缘由,大概是想和一个女子牵手人生的时候,让我们第一次说的话能像刻在那些石碑上的字,任凭日子里风吹雨打,“笔笔划划”我们绝对坚守自己说过的话。我在学理，她在学工，但我俩在中学时语文都学得不错。她同意了我的约请,让我忐忑的心在肚子里企盼望我们单独在一起的那一天的到来。
两个“八九点的太阳”,在约好九点钟在碑林门口见面了，分秒不差。当我猛见到我想了好久的女同学,我心着实狂跳好大一阵。她那对柳叶黛眉下的杏眼的向上一看,看得我差点站立不稳(要搁现在?)。我赶忙定定神,算把把自己站稳。后来我得知,为了赶这个约会,她不顾头天半夜里才从华山赶回家,完全没有睡醒，迷糊里里强打着精神。
我俩走进碑林,草草转了一圈就坐在一个安静的大石碑旁边开聊。真不知那会聊些什么?一会就下午了,要不是她老打呵欠,没准我能聊到天黑。她的嗯嗯和时不时对我的看,简直就是助聊器。我还算厚道，让谈话戛然而止，我俩走出大门。分手前，她突然有点为难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忙问:你有啥事?她小声地问:你能不能帮我买个冰棍(为了准时,她没带分文)。我当然二话不说,买了四个冰棍。
昨天故地重走,我又坐在我们当年坐过石台上,一个人发了好久的呆。呆一会,乐一会,乐一会,想一会,我俩已经一起走过了人生的大半。我只觉得心里像是有种什么东西,在扑扑地涌动。人生的风雨路上,我们真是一起坚守了。苏芮的《牵手》好像在我心里哼起（真是首好歌）。人生风云,难得坚守；牵手人生就该坚守当年说过的心里话。如此，日子里便没有后悔。
碑林里边，这三十年里变化真是不小,那些古香味道的建筑物全都给弄新了,小径的两旁也都是人工整理得很整齐的花圃草地,让这片城墙边上的静地有些肃穆，有些闹市里难寻的韵味。不知是不是因为门票,里边的人并不多,石碑们静悄悄，人可以尽发思古之悠情。
碑林里的石头们大多住进了房子,还穿上了玻璃衣服。书法大家们的刚劲笔法风流漂逸,工匠们的斧凿刀刻鬼斧神工,丰韵依旧在，只是透过玻璃折射的光,让人难以看得真真切切。看不到真真切切,人便会感到索然，因为看碑石书法就是要把眼睛凑得近近的，有时用手摸一下。我是大近视眼，看了没多大一会,便出了碑林,心里居然还有些因找不到熟悉的小小悲哀。
从碑林里出来,我开始接着闲逛和碑林紧挨着的文化街。这里叫书院门,紧靠西安古城墙。现在这条街上挤满了卖字画的,卖笔墨的,卖宣纸的,卖画框的,卖盗版书的,卖帖子的,卖种种和文化有关的物什的。就算啥都不买,光看各铺门匾,就很值得逛上一回，好多牌匾，字实在写得好。因为不知行情,所以我轻易不敢买什么,要是有书法家写段纳兰性德的词,或许我会买上一幅。沿街和些卖字的很多书画院的副主席聊聊书法,挺有意思且长知识。比如我知道了个明代大书法家----陆深。中国书法长如东海,风流人物不知多少?只是今人难以用笔写汉字了,书法的实用性如江河日下,只是在少有的发思古幽情时,才会想在那些功力十足的一笔一划里去凝聚一下思绪。
原先的文化一条街,现在已经发展文化一大片了,看来文化和金钱的媾合,还真能把道理变硬。话虽这么说,但在熙熙攘攘雅俗维混杂的环境里,人想找点让自己心动不在乎花钱雅兴却如火苗走进水里。
漫走完碑林和碑林周围,坐着喘会气。说老实话,我不喜欢新建的文化。中国文化,当贵在悠久而典雅,太多的钱味,让人难以在心里搅拌好雅俗。标价文化和艺术太难了。但愿那些纯朴的艺术,不要成为价更高的爱情。
那些有着众多书法真迹的碑石,我是会永远惦记的。历史本该就是石头。
二00九年十月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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