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记忆之城》，是两年前的出品。回国时买了不少碟，它在里面。因为看剧时挑挑拣拣，这部戏放在手边几个月都没有碰。最近无聊，放出来看。谁知一下就被迷住了。
爱情、间谍加战争的故事，一个杂烩，搞不好会非驴非马、顾此失彼。本剧把这几种融在一起，由一家人搬演开来。爱深得入骨、惊险得心跳、仗打得惨烈。抗日战争从开始到结束，从北京，到南京、重庆，世事动荡，人情炎凉。悲欢离合，动人心魄。特别是后来的重庆大轰炸，十八梯惨案等事件的触及。故事更展开了不常见的人间大悲剧，电视机前的我，看到目瞪口呆。
故事开始，场景在三七年的卢沟桥、然后是东京和北平周家，历史感很强。周家的大小姐敏柔，收到了东京留学的未婚夫朱今墨的信。信中讲到，日本像一部战争机器，人们狂热亢奋，一场对中国的战争将要开始。希望她也投入抗日的人们中间。
演敏柔的童蕾，在《狼毒花》、《青春之歌》里给我很深印象，可以说她是中国女演员中最漂亮的。但不知怎么，演出来的女主人公有点温柔有余，灵气不足。倒是后来出场的日本女人安惠子，敢爱敢做。演员也长得挺拔亮眼，有勃勃生气。演朱今墨的，是香港演员谢君豪。在《长恨歌》里，他就有极出色的表演。旧上海的绅士程先生、解放后劫后余生的程先生、温柔细腻的上海男人程先生，被他演绎得惟妙惟肖，更胜于书中的原型。此剧中，他演的是一个共产党的特工，一个打入日本领事馆和军统的三料间谍。在阴柔气质中，又显出了《长》剧中看不到的冷峻和决意。他广东人的清秀外貌和不很健壮的身形，有些张国荣的风格。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喜怒难辨的表情，加上洋化的潇洒风度，很适合这个在当时是非常特别的人物。他对角色的把握，近于炉火纯青。这种身份复杂、态度隐晦，情感深藏又稳重斯文、风度翩翩的男人，对女人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这样的男人，女人舍得为他死。三丫为救他而不顾一切，安惠子为他自杀，敏柔为找他变得恍惚，最后走入死亡。用今天的话来说，谢君豪把朱今墨演得“酷毙了”。这部戏有这样一个角色和演员，就算成功了一半。我想他的普通话应该讲不了这么好。果然他是用配音的。
除了敏柔和今墨这一条爱情线，剧中还写了小儿子汉英和雨婷的爱情，他们把美丽纯洁的爱情呈现给人，战争却活生生地把它毁灭。那天人相隔的两个年轻美好的面孔，让人感到钝钝的心痛。
一部戏是否吸引人，在于剧中人物的关系，他们之间的联系不只是社会性的，更是情感上的。人物性格在纠结中发展，人物关系在纠结展开中改变。
这部戏中人物众多，纠结很多。除了敏柔和今墨、汉英和雨婷，还有周祖康和他抛弃的妻子玉秀，玉秀和丈夫的现任妻子蔓君，大儿子冠忠和妻子婉仪，冠忠和弟弟冠英，今墨和舍命救他的三丫，三丫和丈夫金龙，和无赖吴国喜，金龙和吴国喜，今墨和旧日日本同学现任上司中森，今墨和中森的助手安惠子等等。各个纠结，都有打动人之处。这是《记忆之城》足以把观众牢牢抓住之关键。虽是史诗般的创作，但剧中并没有忽视人物性格的刻画，特别是小人物的刻画很成功。吴国喜。蔓君、赵金龙、三丫这些小人物的性格和命运，都让人印象深刻。
这部戏囊括了很多历史事件：卢沟桥事件、刺杀汪精卫，还有台儿庄大战、重庆大轰炸的场面，尤其是对十八梯惨案从头到尾的再现，让人惊恐震骇。作者把历史事实，穿插在剧中人物的经历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十年代中国那段黑暗惨痛的历史，在眼前一幕幕地揭开。
全剧三十四集，篇幅不很长，悲剧气氛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来越重地压下来。从国民党将军周冠忠在与日寇的敌我悬殊较量上牺牲开始，剧中人物就陆续死去。周冠忠的妻子婉仪殉情自杀，吴国喜的儿子被炸死。赵老太太死于炸伤。后来又是冠忠的弟弟，在共产党中任职的冠杰的战死。接着又是冠忠的副官连生在轰炸中死去，当空军的周汉英的死在万县。二太太蔓君和周家孙女雪儿还有三丫死在十八梯防空洞里。金龙在埋葬十八梯惨案的死难者时也死于轰炸。战争的残酷，在死亡中充分展示。镜头里成千上万人在防空洞里被闷死、热死，挤踏而死。当打开防空洞时，挣扎死去的人群惨不忍睹，接着就是尸横遍野万人同冢。到处都有死神在高歌，到处都是死亡的阴影。
最后剧情还是回到周敏柔朱今墨这对恋人身上来。我最关心的，是他们会不会也像其他人一样，蹈覆死亡的厄运。周敏柔这个人物不够成功。从始至终，她的性格似乎发展不大，为了找爱人，她缺少目标地游荡，痴情得确实可爱。可她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笨笨地碍手碍脚。去特务机关76号，当汉奸李其洋的情妇，更是莽撞之举。后来在刺杀李其洋的行动中束手束脚地被动。让人想起了电影《色戒》。剧作者本义，似乎是要把这个人物，放在一个有关刺杀某汉奸的历史事件的背景上。她后来陷入中森的手中，被作为试探朱今墨的工具。在一次外逃时，被中森开枪打死。这个结局，让人为她惋惜不值。朱今墨自己几次出生入死都没有死，不管多难都没有告诉她真相，为了她可以避开危险，可她最终还是直冲冲地蹈入危险。本来就在孤独中生活的朱今墨，更失去了爱的依归，落得情何以堪。他后来拿着遗物去敏柔家，虽说是对剧情的交代，于这个爱情故事有些画蛇添足。
这个戏毕竟不只是写爱情，作者要对历史有个交待。于是结尾处表了日本投降，人们庆祝胜利的情节，给这个阴影太重的戏加上一分亮点。欢庆胜利之夜，周祖康和玉秀这对幸存的老人，走在月光之下重庆的街头，依稀又见一个个死去亲人的面容。
2009-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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