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这个冬天

雪花还没有落下来
我邀请了我的好友
围着一张石头堆砌的桌子
用一瓶白酒和一包花生米
将北国的雪山，江南的竹林
历史的春秋，战场的硝烟
勾兑上月光 勾兑上
二三两风
举杯痛饮起来
这个冬天
我们俩就像得道的禅师
既不临渊慕鱼 也不
妄自菲薄
把自己的骨头
琴一样弹响，发出冬天的绝唱

后来，雪花飘落了
我们都笑了，
我们都哭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
我们感觉出身体内的血
汩汩地流淌起来
就像破冰的河流
已经感知
春天  已经提前
走进了我们的躯体

2、几分钟

今年夏天
我的工作就像这个季节的高温气流
让我大汗淋漓
驱赶着我
像上紧发条的陀螺
旋转，在雪片般飞临的事务中
高速旋转
从这个地方颠簸另一个地方
从这项任务辗转那项任务
我知道，把这些散发着冬天味道的雪片
兑现成春天的花瓣
必须穿过一段坚硬的日子
 
为此，我办公室的灯亮了又亮
这时节，我必须咬紧牙关
舞动青春的尾巴
把这段日子挺起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忘记
月色照亮都市夜空的时刻 或者
油菜花绽开的日子
给自己几分钟
拨通一部黑色的手机
把故乡和异乡的孩子
连接成线
这样，我感觉我们这些人
又像春节那段日子坐在一起了
 
一种絮语里
我想，若有一杯酒
我们一定会大醉的
一定会在思念的丛林里
迷路


3、诗人的词汇

比如风花雪月比如潮涨潮落等词汇
在诗人的笔下
总是风情万  总是
那么轻松地复述诗人的世界
忧伤的时候用他们
欢乐的时候用他们
无所事事的时候用他们
词汇总像魔盒里用不完的水彩
随着诗人的心情
变换着不同色彩
发表后
世人知道了诗人的名子
诗人也开始功成名就了
那些词汇在他们的腹中香气弥漫

只是，在加冕诗人桂冠的瞬间
一些人，一些在风花雪月里过日子的人
邹紧了眉头流出了泪水
跳着脚开始骂娘
诗人其实就是吃饱了撑的人

他们根本不知道
在诗人的词汇里
有一个人或者一群人
正欢雀跳跃失声痛哭
那种景象就像他们的一颗心
已经拿出来
证明给上帝
他们正在熬煎地生活
就像月缺的日子
他们正和命运相同的兄弟喝着酒
也像花开的季节里
他们正望着死亡的爱人
绝望地痛哭

4、马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匹奔驰的马
虽然没有人给我说
我是一只“千里马”   没有人
给我一副好鞍  给我
方向和战场
但我却固执地对自己这样说着
也固执地用“千里马”的姿容
生存 飞奔  跳跃
无论面对狂野还是草原
风雨还是冰霜
都依然如故唱着歌谣
飞奔

现在
半个世纪过去了
我离开故乡也很远了
冬天的雪花已覆盖了我的头颅
可我依然
执拗地用“千里马”
给自己命名


5、凶手

她本来是一朵花
一朵春天绽放的花
一朵充满真善美的花
一朵古典词里含羞的花
一朵牡丹亭里回眸的花
她原本善良纯真、高贵多情
她原本兰心惠质，出身桃园
她原本太阳的亮，白云的白
她原本海的蓝，火的焰

今天，我却为她愤恨自己
恨自己这么多年
在她身边成了暗哑的子弹
没有给她一排“梦醒”的扫射
默认了她的真善美变成假恶丑
接受了她的伤痕累累和无助地流泪
并开始像世人一样
对她充满了一种嘲笑  嘲笑
她的坎坷，她的懦弱
她的堕落
她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今天，我已没有什么资格可以拯救她
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恢复她最初的本真
今天我为她愤恨自己
更为自己多半生的“高洁”
看不起自己

今天，我感觉自己
就是一个凶手


6、海边

我没有盖一座像月亮一样的风景房子
让自己安家落户成为海的子民
没有让自己变成海里的波涛
歇底斯里或者雄心万丈敲打天空
也没有让自己化成大海的火焰
焚烧夜的黑
也没有用大海的一望无际
把整个世界装在胸怀

我轻轻地握着一颗鹅卵石
树一样
让大海纯净的蓝
将我涂抹

7、我只是一只鸟
 
此刻，我就是一只鸟儿
望着天空
鼓动着喉咙
奋力地发出胸腔的啼鸣
尽管我的翅膀受了伤
我的喉咙已经嘶哑  我依然
梦想自己的这种啼鸣
就是这个都市最动听的音乐

听到我的啼鸣的人
会懂得我的心事
会为我感动
他们一定会安排我的巢穴
让我不再受风雨的骚扰
想到这里，我
使出浑身的力气

夜晚来临的时候
我的周围并没有人
并没有掌声
 
霓虹灯的闪烁里
我懂得了都市的节奏里
我只是一鸟

飞翔或者啼鸣
都是我自己事
受伤或者疗伤
也是我自己的事

8、那棵树


注意那棵树已经很久了
这些天来
我一直与它对视着

月亮升起来的时刻
望着被风吹响的叶子
望着一只鸟儿的来去
很想靠在它的身上
写一首诗
可是写到一半
常常泪水满面写不下去了

其实，那棵树
没有什么很特别的
只是它是斜着身子生长的
树冠是朝向山下的一个村庄
生长的

9、无题

当我把自己交给黑暗
夜晚就死亡了
我知道，我白色的白
会带着我的信仰和力量
与黑暗交战
结局可以说已经注定
但我的血
一定会把黎明的红
唤醒
至于太阳
将在我的死亡里
冉冉升起

10、远方
 
自从那天
我知道了你在远方
我就开始了对远方的幻想
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能安放着你
我的朋友

一定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一定是一个长满花朵的地方
一定有山有水的地方
那里的小路应该是曲折悠长的
那里的春天应该是草长莺飞的
那里的鸟儿一定是翱翔天空的
那里的河流一定都通向大海的


那里的每一天
因为你的微笑
一定也是暖暖的
因为你的善良
一定是相亲相爱的
因为你的纯净
天空一定是亮亮的

如果有一天，我能到那里
我相信
我会是一个幸福的人


11、还原

我推开白昼的喧嚣
推开夜晚的星星  以及
拂过窗口的风
用石头的姿势
选择一座高山
进入一种寂静
让魂魄进入洪荒
让肉体化作树叶片片
与月光舞蹈
太阳升起来的时节
我睁开眼睛
让自己像一头猛兽
天不怕地不怕
还原生命的本真
完成我想说的话
想做的事

12、车票有感

很多人凭着一张手中的纸票
坐上车
一溜烟驶向了前方 或者
从火车上
缓缓地走出车来离开站台

关于这些人的去向和以后的日子
给他们纸票的人
从来不会过问的
就是寂寂地死亡或者轰烈地新生
也不会过问的

可是，很多人
还是不由自主地握着这张纸票
占卜自己
包括我自己

其实，这张纸票
风一吹就就没了

13、虚脱

很长时间以来
我一直想把那句话说出来
我不止一次地幻想
我说出来那句话的情景
太阳一定会从大海里蹦出来
黑暗一定会远遁
春天一定复归春天
雪花也将是绯红色的
石头也会不再沉默
至于我的爱人
一定会用火热的嘴
吻上我颤栗的唇
那时刻，我将
兴奋得忘乎所以
我就是上帝  上帝
就是我

今天，我终于说出来那句话
发现  自己
虚脱了

14、春天使者
 
这个季节，我必须学会听从内心的驱使
从禾苗返青的日子里出发
穿越花朵绽开的声响 以及
遍野的车前子莴苣菜含羞的蒲公英
在春天深处开始劳作
坦露心扉，接受
阳光的检阅和洗礼
使自己更好地和春天谈上恋爱
孕育秋天的果实
使冬天不再荒芜一片
尽管有时候，雷电风雨夜晚
在四周弥漫
把自己一次次绊倒在痛苦的泥沼里
但我明白，必须一路走下来
自己才是春天的使者


15、我

现在
我发现自己就像一只小鸟
不停地飞着
这边挨了一刀，那边
撞了一枪
尽管鲜血淋淋四处受伤
我依然认认真真地飞着
生活没有答案
不想更多地问为什么
我长着一双翅膀
天空就是我一生的痛  就是
我的方向
生命不息，飞翔就不能停止
这是我的宿命，也是
我的使命

我知道，我一旦停止下来
我的天空和我的躯体
将自行消亡

16、生活

我忽然感觉有一把刀
一把雪亮的刀
刺入我的胸膛

我感觉自己就要接近死亡了
却不知道这把刀  什么时候
瞄上了我

这让我一夜没有安宁
苦苦思索
以后的日子

是不是带着这把刀
与世界为伍
还是硬下心肠
将这把刀从躯体内拔出

还没没有找到解决方式的时候
我看见  又一把刀
向我飞来
 

17、梦见

一天夜里  我梦见
自己正被一把雪亮的刀
杀戮

红红的血 以及
西瓜样的头颅
在一种电闪雷鸣里目不忍睹

奇怪的是
我没有看见持刀的人
更奇怪的是
我没有进行任何反抗
骨头断裂的声音
让我感到一种快感

禁不住怀疑自己
此刻的我
是破罐子破摔  还是
渴望新生

18、对话

如果我是一只鸟
你能否给我一个天空

 
如果你不能飞翔
天空就是你的噩梦

19、渴望的花朵


我渴望中的花朵
不是在春天绽放的

它绽放的时候
我已经越过那段电闪雷鸣的日子

那时节
尽管我已经千疮百孔  依然
做好了被它拐走的准备


20、太阳

不知道从什么时间起
我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记得儿时的日子
她总是暖暖的
亮亮的
笑眯眯地从我的窗口
把她的光芒照在我的眼睛里
让我一下子滚下床
即使有一天忽然下雨或者刮起风
她不见了
我也认为她因为贪玩忘记出来了
现在，我再也不这样认为了
即使她把大地照的滚烫
把我们从头到脚笼罩在她的光里
依然没有挡住风雨和黑暗的袭击
一身泥泞或者一脸狼狈
常常让我恨意丛生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是恨她
黑暗和风雨
越是把我包围

21、、风雨

已不记得
从懵懂的少年到现在的不惑之年
我经历了多少场这样的风雨
她们来的时候
从没有给我打过招呼  也
没有在暗夜里给我透过
半点征兆
说来就来了
让我一下子惊慌起来
有时候还大哭起来
这时候，路
脚下的路
常常是泥泞的
方向也是迷蒙蒙的
每向前一步或者后退一步
都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气

就这样
在风雨里
我撞得伤痕累累
咬牙切齿地大骂
可是，风雨
依然一场一场
措手不及降临我的身上
把我从家里赶到山上，再从
山上赶回家里
把我从黎明赶到黑暗，又从黑暗赶到黎明
把我从乡下赶到城里，从一个城市赶到另一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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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风雨
依然不停地吆喝着我 驱赶着我
还是那么没有征兆地突然来临
只是我不再害怕
不再大哭不再骂娘
不再奔跑

22、打工日记

在很蓝的天空下
在车水马龙的都市里
在高耸入云的楼房里
我穿着一件与这个城市
不搭配的衣服
蜗居在一间被房租挤得很窄的出租房内
房内只有一张高低床和一张
木板垒起来的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只碗和昨天
没有吃完的饭
（今天接着吃的）
看到桌上的那只碗
我心中涌起一股无言的辛酸
我知道，这种场面
会让这个城市的人露出一种
蔑视的笑
“小乞丐”
我想他们一定会这样说的
可是 我想想故乡的亲人
还是露出了笑容
我清楚地知道 我已经
为家乡的亲人
在储蓄卡上增添了一些数字
回家的时候
亲人一定会说我很棒的

阳光，从窗缝里投射进来
照得房间亮亮的暖暖的
我站起身推开窗子
尽情地呼吸着着太阳的味道
贪婪地让空中的风
席卷全身
我知道，在他们面前
我和这个城市的人都是上帝平等的臣民
我和他们一样有权利
享受他们，分享
他们的快乐忧伤

隐隐地
我听见手机铃响起
我一个健步回到屋里
看到来电不是单位主管的电话
顿时释然了
我知道，这是家乡的电话
一下子
我胸中涌起海的波涛
我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溢出
我想你们呢
我一字一字地在手机面前脱口而出


23、坐火车

我在火车上向外张望
很多的树，很多的山
很多的道路、村庄、河流
快速地抛在火车的后面
抛在后面的还有很多

我，一个坐火车的旅客
却与火车发生的事情正相反
火车越是向前
我的心越是被很多东西堵塞
我看见
故乡的树。故乡的山
故乡的道路、村庄、河流
还有很多说不出名字的事物
风驰电骋
落尽了我的心中
堵住了我失语的口腔
就像被火车抛下了一样快


24、旷野上的树

忽然发现   自己  
就是旷野上的一颗树  
孤独而又苍茫

枯瘦的枝条
已被岁月压弯
躯体  千仓百孔的躯体
也被雷电击伤
就是那错综复杂的根须
也暴露在旷野
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
已经变得模糊

旷野上，雪花
与冷风同流合污
一阵接着一阵
掩盖了通向远方的小路
那只钟爱的鸟
此刻不见了踪影

潦草的天空下
我又发现  我
比那棵树幸福

我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还能想起来
那些爱我的人
还能  再一次渴望
春天破冰而来的日子

25、石头

此刻，我必须让自己变得冷酷
像一块荒原的石头
（石头周围没有春天  没有
鸟鸣和花朵等）
沉下心来

只有这样，我
才能在母亲的面前
平静地握住母亲枯瘦的手
接过母亲脸上
思儿的泪滴
让它们 一滴一滴
流进我的胸膛

使我在故乡的小床上
静静地睡下
重温儿时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