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阳谈《红楼梦》
之七：贾雨村
《红楼梦》一书中，最为读者忽略的主要角色，当非贾雨村莫属。除了开篇第一回，贾雨村宏论天灵地秀、古今圣贤奸恶，引出贾宝玉一干人物，其他的，我们只当这个角色是“假雨村言”，附之于官场世俗攀缘附势、尔虞我诈的代表人物，就放到一边去了。其实，贾雨村这个角色，在《红楼梦》一书中的重要性，无论是读者、还是红学界，都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贾宝玉之叛逆、之零余、自由，林黛玉作为曹雪芹或者古代中国文人的自我幻象（才高、傲世、粪土王侯），前面的文章已有叙述，我们不用多谈。
贾雨村则是曹雪芹眼里古今读书人的一个缩影。开篇第一回，红楼梦写到贾雨村在葫芦巷庙居读书，在与甄士隐互动的一场戏中，贾雨村充分显示其才高、自负、落拓不羁的特色，而且富有感情。这个时候的贾雨村，怀才未遇，寒窗苦读，虽贫寒，却真实、让人珍惜。之后，贾雨村进士及第，风风光光任湖州某处知府，再遇“巨眼识英雄”的姚杏，纳为妾，扶为正室 ，扶助甄家娘子，等等等。这时的贾雨村，知恩报恩，重感情，是个典型的读书人的形象，读来可喜可亲。之后，谈及贾雨村任上贪酷，又侍才自傲，被同僚挤出了官场，做起了教书先生的营生。读到这里，再想想当今那么多在宦场起落的读书人，贾雨村的经历，是不是似曾相识？ 这样的读书人，虽然没有可以大发骄傲的地方，却也没有太大的惭愧处。但经历过官场和人生冷暖的贾雨村，潦倒之后，变成了另一个人，侍才自傲的性格不见了，学会了趋炎附势、攀结豪门，巴结才情平庸的贾政。这时的贾雨村，已经失去了读书人的本性。官作得越来越大，作恶也越大越多，在应天府府尹任上，胡断葫芦案，之后，为了讨好贾赫、因几把扇子就弄死了石呆子。这时的贾雨村，失了读书人的本性不说，连人性都差不多都泯灭了。我们想想现在读书出身的许多官员，对照贾雨村，是不是也似曾相识？
总之，贾雨村是天下读书人的一个缩影。有关这一点，红学家们也多有提及。
不过，红学家们没有谈到的是，贾雨村其人，对红楼一书而言，难道只是要告诉我们一个读书人的故事？自然不是。红楼梦的故事的主线之一是围绕贾宝玉读书与不读书展开的，因此，贾雨村这个角色在红楼一书中的重要性，也就凸现出来：贾雨村是许多读书人的人生缩影，曹雪芹通过贾雨村这个角色，打了汲汲于功名利禄的古今文人一记狠狠的耳光，贾宝玉之叛逆、之不屑于功名利禄的道学文章、经济学问，岂非理直气壮？
所以说，贾雨村在《红楼梦》一书中的重要性，可以以如下表述呈现：贾雨村是曹雪芹眼中中国文人的缩影，贾宝玉是曹雪芹眼里的自身，而林黛玉则是曹雪芹的自我幻象、实际上也是隐藏在中国文人潜意识深处的自我幻象。从这个角度讲：贾雨村之恶、之可厌，与薛宝钗之美、之可人，是相对应的，功名利禄的官宦之路把贾雨村从一个有才情的读书人变成一个失去人性的官僚，而薛宝钗这个美丽的世间女子之美、之可人，在大观园这个不经风尘的世界里，得以保全。
李兆阳 2010年2月22日
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