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ZE=3] 初识诗人雪潇,源于他的散文《雪落无声》。素洁的雪漫天飞舞,在父亲的坟头,永恒地凝结成一块难融的痛。封存进心的某个角落,那角落就打上了一个苍劲狂草的标签——雪潇。 后来买到一本雪潇诗集《带肩的头像》,虔诚地遵照序文的指引,带回到乡下去开始阅读。 一个闲适的雨天,水帘从瓦沿上垂下来,隔开了我和喧嚣的世界。雨珠从宽敞玻璃窗前古老的核桃叶面滑落,翠翠地洗去心中的微尘,几近绝对的清爽中,走进雪潇诗的世界。 在农村读诗总喜欢以庄稼为背景或意像,《玉米》带着金子的颜色,一粒一粒,一字一句,原汁原味地落在了我的心里。国王一样侍弄着玉米地的父亲,挎着野菜篮子的“心疼”姑娘,情窦初开敦厚“攒劲”的后生,蓦然让人品出《诗经》爱情诗的风韵,想起那芍药、彤管和木瓜、桃、李,想像那后生如若赠送姑娘信物,该会是成熟的玉米棒子,还是玉米的青枝绿叶? 如果《玉米》让人在“玉米棒子献给了谁”的设问中细捋青涩美好的初恋情思,《麦子人生》却会引着读者去思考黄土地上不辍劳作的农民的命运,“头枕着麦秸 我们的母亲/受孕了/......一勺麦粥止住了我们临盆的啼哭......最后用三千斤麦子/换来了我们的女人 我们美好的麦娘......吃够了麦子我们咽气落草在麦秸上/棺材后面哭着儿子麦换 女儿麦香 妻子麦娘/离开了啊 我们一辈子的麦庄/把我们埋在啊 麦子靠北的地方//一锨黄土 又一锨黄土 落下来/纷纷扬扬 灿灿亮亮/那是雨点 那是阳光/那是千万颗黄澄澄的麦子啊/在千万颗黄澄澄的麦子中/我们入土为安//这时 大地上歌声四起 麦田无垠/到处留下了我们的名字 麦子 麦子 麦子...... 很久很久,女娲用黄泥巴抟成的我们,从麦秸上诞生的我们,从黄土地上攥着父母用血汗浇灌麦子换来的零钞跃了“龙门”,走向城市的我们,久久迷失于人流无法找回自己的我们,终于从诗人的笔触中,找到了我们的名字——麦子、麦娘、麦换、麦香。 读着这诗,那哽于心里无法流出的泪就涩涩地流了出来,那咽在喉头难以喊出的呼唤就轻轻地唤了出来,那睁着焦急的双眼无法辨清的父老的苦难,就清晰地勾勒如画,铺展开来,在千万颗黄澄澄的麦子纷纷扬扬、灿灿亮亮掩埋,入土为安的慈父,在雪落无声的坟头上,我们终于可以哭出声了啊,父亲,麦子的人生,也是金色的人生啊! 麦子熟了的时候,杏子也就熟了。酸楚的麦子人生中,麦黄杏的记忆是甜的,一颗颗黄亮亮挂在田埂边的枝头,十八岁的麦换哥攀上树梢,摘下草帽碗碗里一堆麦黄杏,乐颠颠捧到杏花妹妹的眼前,炙热的艳阳之下,麦杆筒筒里一丝甜甜的杏花香味,迷醉了待嫁的杏花妹妹,握一双麦杆的筷子,轻轻夹上一颗,送入口中,苦涩的人生便有了蜜意,有了憧憬,有了执着的期待和盼头。一边割着麦子,一边瞄着杏花妹妹的的麦换哥,不小心让镰刀划破了手指,一片青嫩的杏树叶儿,清凉地敷在伤口上。“草帽碗碗里一堆麦黄杏啊/麦杆筒筒里一丝杏花香啊/一片杏树叶儿敷在镰刀划破的手指上/夏天的杏叶小嘴就吮住了麦换哥鼓突突的手指肚”。在《麦黄杏》这首诗中,精巧的故事、唯美的画面和极度浓缩的诗的语言,描绘出西部农村一幅优美的风情画,让夏天原野上纯真无瑕的爱情,照亮了麦换哥酸楚的麦子人生。 读到这儿,我想学学雪潇在《一个教师来到早晨的麦田》中的那个姿势——“他对麦子们鞠了一个躬”。我也想向麦子们鞠一个躬,在那垂头的瞬间,让一滴挂在眼角多年的泪水落下,将感激融入厚土,将共鸣留在心间。
(2009年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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