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纯
齐凤池
800米深处的煤还没提升到地面
就被人提纯了一次
落到生产指标和日报单上
又被人提纯了第二次
区长用精细管理提纯汗水
安全部门提纯的行为
班组长的语言离妇科很近
指挥生产必须用生殖器的语言工具
发工资那天双手捧着
没有杂质的一块黑
他们象珍惜祖传家宝
孩子上学买房娶妻
剩余的才是喝酒吸烟
煤的分量在他们手中变成了黑色羽毛
天上的乌鸦超越了煤的本身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个写诗的也没弄清楚
工人手中的煤究竟被人提纯了多少几次
煤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前父亲手中的煤足斤足两
几两煤炭养育五个兄弟姐妹
我们成家后父亲手中的煤变轻了
挖了三十六年煤的父亲
被一块很轻的黑击倒了
黑色的药片黑色液体输进
他干瘪的脉管
我听到脉管里流动着煤声响
父亲的腹部浮肿体内的煤很重
他想咳出一口减轻压力
却咳出比煤还黑的血
父亲的目光走不动那天
成为一把本质的灰
遗憾的是闭上眼也没明白
煤究竟是怎么回事
准军事化
煤矿准军事化是个什么概念
我一直没搞清
我猜象准新娘
办了结婚证没举办婚礼
做了几次人流
我们整天稍息立正究竟向哪看齐
有点象美国西点军校
或象盖世太保的集中营
我们天天在狂躁中消耗精力
感觉象父亲当年在
鬼子刺刀下挣扎
矿警手拿警棍巡视像死了多年的洋人骨头
在走动
我们的身边安插了很多眼线
那些眼睛比狼青黑背的嗅觉还敏感
虽说他们没拿皮鞭棍棒教育我们
但奖金的鞭子工资的棒子更叫我们皮不痛心疼
敬礼
字典说敬礼
是向尊敬的人做的一种手势
战士向首长敬礼
是对首长的一种尊敬
我们向矿长区长敬礼
不知是哪位说鸟语的定的规矩
我们的手上布满老茧
举向半空他们看不到
老茧上的伤疤还疼痛
岁月风干的血汗锈成斑迹
当他们接受这种昂贵的敬礼
身体的某个部位已经
被我们内在的功力击中
摄像头
煤矿安装了许多摄像头
这些机械眼睛藏得很诡秘
人们吸烟弥漫出的话题
吐痰发泻的口水
脚步跨过了界限
都逃不过贼的一只眼
摄像就藏头在某个角落
象上个世纪潜伏下来的汉奸
贼一样的盯着我们
每天有很多工友经受着
金钱的拷打和工资的酷刑
靠右走
进矿靠右走下班靠左走
比交警规定的还严
早晨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
缓慢地在白线拦截的小道上
低头向前蠕动像缓慢爬行
我们沮丧想哭步履沉重
感觉是参加遗体告别
灰色的办公大楼灰色的调子
象殡仪馆和骨灰盒罩着没有眼泪的哭声
戴袖标的矿警像治丧人员看护我们
我们围着灰色大楼绕一圈
等于瞻仰了某个人的仪容
过去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的标语
早就被风雨粉刷成冷色调子
我们感觉父亲的煤矿天天笼罩着吊唁氛围
2009-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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