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 2005-04-13 21:32:53 人气:45 楼主
[原创]美华庄的故事：斯芬克斯预言
斯芬克斯的預言
每到暮色四下之时，我的眼睛便分外明亮，仿佛夕阳沉没在眼皮之内，视力足以穿透山山水水，凝定在美华庄上，这时的美华庄，血般的残阳还没收敛全部的余晖。然而，纵使我能视通千里，却無法看到千年以後﹐我死在一個戀母的男孩手裡。
……刀光劍影﹐鮮血四濺﹐美華莊里鬼哭狼嚎。巷子口一片剑戟的铿锵，夹杂着疯狂的杀声，伤者倒在尸体上，下水道淙淙地响着，那是血的流动。一群人正向伊人的桃花林殺來。
荒田老人和少莊主不在庄里的宅子，他们保護老莊主去了。伊人樓里的弟子﹐幾乎已经全数倒在血泊里。
通往桃花林的小道上，一团銀光舞动如蛇，“唰”，一道飞镖切开银光，手執彩色魚網的明玉道長便筆直地仆在路旁。她的杏黃色道袍上，鲜血源源渗出，洇为朵朵桃花，在林子里的桃花落尽的3月。
裂帛般的断喝起处，伊人沖出包圍圈﹐一把扶住明玉道長。一旁的圓子把明玉背起来﹐伊人命﹕撤回大樓！
血战后的庄子，沉寂如墓地。伊人靠在門框上，以長劍撐地。惨白的夜色水般淌过来，周遭忽然显得干净整齐，教人忘记刚刚过去的杀戮。靠夜色的掩盖，没人看得清，伊人的白長袍上，斑斑的血跡﹐和从额头划到颊下的一道血口子。伊人感到嘴里有异样的腥味，一抹嘴角，才知道脸上的伤口很深，还在渗血。
伊人侧耳听着渐渐逼近的马蹄声，咬了咬牙，说，想搗毀美華莊﹐挾持老莊主﹐别作梦！
刹那间，火把烧红街口，敌军又一次闯入庄门，首領在吼叫﹕活捉朝廷钦犯伊人﹗
伊人在火光里，看到对方队伍里，有一位穿着蟒袍，是知府大人。知府示意卫士让路，他趋前，冷冷地直視伊人。伊人凭着门框子，伤疼难忍，搖搖欲墜。她勉力挺直身躯，抬眼时看到知府的身后，有一抬轎子﹐借着火光，有人撩起轎子的红色门帘，那人戴着面具，伊人知道那是人皮做的。
知府大人向首領揮一下手﹐众人静下来。传令兵站在楼前喊话﹕我們是知府大人的兵馬﹐來捉拿隱藏在美華莊的欽犯伊人﹐伊人樓裡的人都聽着﹕今夜月出之前出來的人﹐一律不予追究，不会傷害﹐若要陪着伊人送死﹐別怪我們不客氣啦﹗
传令兵的喊话，传进伊人樓裡。里头，圓子正在给明玉道長裹伤。荒田老人半躺在榻上，他的腿上受傷﹐幸無大礙。少莊主和一幫賣唐人的莊戶，团团围在老莊主身旁。
伊人仍旧站在门旁，毫无反应。
伊人在神游天外。
她在谛听――
云端里飘下斯芬克斯的话语﹕你干么垂下眼睛？为什么不敢直視那些莊戶﹐那些你平時譏笑的人？災難臨投时，唯有他們忠心耿耿地保护你。
伊人楼内一片沉寂，自鸣钟在客厅滴答地响着、沒有人走出門去。
女弟子扛来一张椅子，让伊人坐下。
伊人终于抬起头来，因为一阵脚步声逼近，她搁在椅子旁边的剑锵地响了一下。
一個人走來。
斯芬克斯嘆息﹕伊人对来人并没表示一点惊讶﹐因為她當時並沒有燒死他。<碎蓮心>之所以流傳﹐就是因为伊人对歌词保密。
来人说话了﹕“懶懶……”
伊人一笑﹕你怎麼也來湊熱鬧﹖
他說﹕“你知道的。
他說﹕你當我的弟子吧﹐朝廷會饒恕你的罪惡的。
他又說﹕從此退隱山林﹐不要再沾惹红尘是非恩怨……
伊人白了他一眼﹕“只怕碎連心從此絕版。”
他用力击掌，大笑三聲﹐大哭三聲。
随即走出伊人樓。敌军的士兵纷纷让路。
伊人轉過頭﹐吩咐弟子进楼去問劉荒田﹕箭枝﹐武器可夠。
弟子回报说，劉荒田沒有回答﹐良久方說﹕雨維兆陽已經帶人去運了。
桃花林外﹐雨維和兆陽帶着大群弟子﹐企圖突破敌军的包围圈。伏兵將一只只棉花球点燃，向他們的隊伍投去，滿車的箭枝着火﹐押運的弟子身上着火----
一片杀声和哀號，传入伊人樓。伊人听到了，跪在地上，双手握剑，如擎火炬。
她远远看到桃花林的沖天火光﹐有如一樹樹嫣紅的桃花。
伊人面無表情﹐血順着劍刃滴在白衣上。
伊人说﹕圓子﹐把美華莊的孩子都帶出去吧。她没回头，但知道圆子在背后。
沒有回答。
伊人回頭时，圓子和孩子們齐刷刷地跪在身後。
他們所有的手都用粗繩子捆在一起。
“伊人”﹐圓子的聲音十分平靜﹕“我們先走一步。”
伊人顺着圓子的射线向左望去﹐一架小巧的云梯从伊人樓的屋頂垂下。
伊人大怒﹕不可以﹐誰讓你們這麼作的﹖
“是我。”明玉已經甦醒﹐她的臉上竟带着解脱的微笑﹕“伊人﹐我們的孩子，就讓我們
自己解決了吧。”
她對圓子說﹕“去吧﹐你們上樓後﹐我燒掉梯子。“
伊人含淚﹕不可以﹗
明玉微笑﹕去吧。
哐啷一聲﹐荒田老人一揚掃帚﹐劈劈啪啪几下，云梯被打断﹕你們誰都不可以死﹐一個都不能少﹗援兵會來的﹐黎明時就能趕到﹐我們一定要頂住﹗
一束光線從樓頂射下來。
白衣伊人被籠罩在光線裡。
斯芬克斯在说话﹕伊人有了一個決定﹐也許，这是讓她後悔終生的決定。
月亮早已出来，时限已过，官府兵馬準備采取最后的行动。
知府大人走近轎子，叽咕了几句。轎子裡的人，略作躊躇，最后从面具发一个命令﹕去﹗
知府大人一擺手。
先鋒隊沖進伊人樓。
伊人卻沒有抵抗。
伊人迅疾地从袖裡掏出白玉瓶。
白玉瓶被先鋒隊送到知府大人手裡﹐知府大人看了看，慌忙送到轎子去﹐轎子裡面的人伸出手来，摆了摆。知府下令﹕撤兵﹗
官军撤走。夹在官军里头的几个贼人亂了陣腳。
首領嘶聲叫道﹕官军走了也不怕﹐里头尽是老弱病殘﹐不堪一擊，兄弟們沖上去﹗
伊人樓内。伊人擦干嘴角的血跡﹕孩子們聽命﹐準備應戰﹗
一縷晨曦從山那邊映過來。
南邊殺來一彪人馬﹐飘扬的綵旗上面繡着“文刀”
東邊東野牧人帶領一批忍者飛馬趕到。
緊接着﹐達亮率領少林武僧﹐尚建榮引領西北大盜們從四面八方全力回合﹐
伊人大吼﹕全面出擊﹐活捉贼子﹗
剎那間﹐贼子成為瓮中之鱉。
斯芬克斯﹕仗打完了，大家尋找伊人﹐她不見了。
轎子给抬进京城﹐直接進入皇宮。
宫殿里，白玉瓶子被一雙纖細的手捧着：“嗯，這就是遺忘酒的藥引﹖”
一直戴着人皮面具的人物伏在地上禀报﹕是的﹐皇上。
“那麼﹐她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
“她還是那麼任性。”
遺忘酒被潑在地上。酒液四淌﹐所到之處，绽出紫色花朵。
四月飄雪。
桃花林里，白桃花漫天飛舞。
伊人和一個貌似痴獃的男人漫步在林下小径，花应着脚步，簌簌落下。
他﹐就是她的花滿樓。
花滿樓不复当年威镇武林的雄猛﹐也失去了盘桓如意坊之前的潇洒﹐更没有痴恋时的深情和細膩。
原来，失去遺忘酒的藥引﹐他變成獃子﹐這是他與生俱來的秘密。這個秘密也只有伊人知道。
斯芬克斯﹕伊人扶着花滿樓的胳膊，走着走着。花滿樓傻呼呼的东张西望，三歲智力仅仅相当于三岁的孩子。桃花如雨﹐伊人凝视着他，象往日一樣深情款款。他沒有迴避她火辣辣的目光，一味傻笑，嘴角挂一条亮晶晶的涎水。
伊人終於得到了最愛的男人﹐如意坊永久地失去了花滿樓。
伊人的脸上，洋溢着最后的滿足，终极的快意。
斯芬克斯最后的话语，是签语还是预言：从很久很久以前到现在，武林里并没有花滿樓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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