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牛仔裤
移民美国后一直从事改衣，不知不觉己将30年。現虽己退休，但只要客人将要改的衣服送到家中，我们还是照做无误的。
早几天有客人将一件西装外套，四条西衭，一条牛仔裤拿來修改。西装外套要求将䄂口钮重新缝整齐美观。西䃿毎条改短半寸并要衭脚缝得平滑好看。我细看那些衭子，都是刚修改好的，但裤脚皱巴巴的如同我的菊花脸！那牛仔裤更不堪，它是新的，售卖的价钱牌子还掛在衭头：$120。牛仔裤的裤脚缝接在衭身上。我终于明白，牛仔裤的主人是要求新潮的做法，即改短后还要保畄原来的裤脚，为的是能保畄裤脚口那条貌似洗白了的裤脚边，这么一来，整体比剪后新缝的裤脚好看许多。这种改法有一定的挑战性。我翻看这条被別人动过手术的牛仔裤，只见接驳的裤脚宽窄不一样，裤长也有差异，再看裤筒内，是未完工的烂摊子。我不想接这样“烂尾活”，故意抬高价钱，让客人知难而退。不料双倍人工难不倒客人，他满口答应，我也只好接下。
西装外套和四条西裤很快就做好了。而那条牛仔裤，我必须调整好情绪，直到心平气和才动工。这条质地优良，稍呈小喇叭状的牛仔裤，令我想起十年前的一幕。某一天，一个四十多岁、优雅的中年白人太太拿了一条划定长短的牛仔裤，要我改短，她没有交待要如何改法，只说了取件的时间。我们就按普通的做法，裁剪好，缝好，熨好。白人太太取裤子时也毫无意見的。但次日清晨，这太太带着一脸不安的神情送回这条牛仔裤，并说她儿子很不开心，说不是这样改的，并带了一条改过的牛仔裤作样板。我粗看这样板牛仔裤，外表似没有动过手脚一样，但在裤衭筒内看到裤脚和裤身接駁的纫口，须用力在裤面将裤脚和裤身分开，才看到接缝。我真被这种缝纫技术折服。但我知道，凭自己的耐力和不服输的劲儿，也胜任愉快。此刻自己最担心是那剪掉的䃿脚是否完好好？我安慰那不安的太太：不用担心，我们会做好的，你明天來取吧。客人离开后，我飞奔到工作室，在垃圾箱中寻找那丢弃的一对短裤脚，谢天谢地！那宝贵的裤脚安然无恙。有了裤脚，我就放了心。对着样板琢磨半天，有了名堂。首先要重新计算长度，将裤身改短后加上裤脚，就是所需的总长度。计算准确不算，还要用相当的技术将裤脚缝在裤身上，我用了足足四个多小时才完成。但因未能掌握技术要领，只凭耐心，自己不大满意，只能打60分。幸好客人来取裤子时表现了极大的包容，毫无意見。这时我才知道，很多年青人都欢喜这种风格的牛仔裤，虽然价钱比普通改法贵一倍，他们也爽快地付錢。十年磨一剑，我现在改的牛仔裤已完全可以和当年那一条比美。问题是，今天面对的，是被手艺糟糕的“师傅”改坏了的，真教人头痛！
我耐心地将裤脚拆开，诊断“病况”：两边裤骨还未完全缝合，有一边也许计算错误，纫口居然用胶水粘。由于二者长度不对，裤脚缝上后，拉扯裤身，布料内缩，形如猪腸粉，再强行以熨斗“拉”成所需长度，再在上面压线。这样改法注定徒劳。改衣的人完全不懂这种特殊技术，却来个霸王硬上弓，草率得令人愤怒！
我把怒气压下，先将裤子重新熨平，再计算长度，将裤身稍为改窄，使之适合被糟蹋的裤脚的寬度，在纫口加一块布料，裤子终于美观起来，看着舒服。今天客人來，将每件完成的衣服严格审查过，非常高兴，连说：“Thank you” 。离开时又连说：“See you next time”。看来她决定做“回头客”了，令我心里美滋滋的。
平凡的成就带给自己无限的快乐。“工作着是美丽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