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帧：牙买加蛇头饭店
第十帧出场人物：
米家珍——女人蛇，混血儿
江东水——报称雷公号舵手，人蛇
乔治毛——北京饭店老闆，美裔牙买加人
娥媚孃——北京饭店老闆娘
赵将军——越南华侨，北京饭店头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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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毛先生和娥媚孃女士伉俪：A号前後送出人蛇，请照会码头。其中A号有女人和一个中国与西班牙血裔小女孩，请贵处特别照顾。女人叫黄九斤，小女孩叫米家珍。又，B号CC山组有一女人蛇叫吴桂圆，亦请特别关照。切切！
CC山组
在牙卖加的人蛇旅舍蛇头饭店，乔治毛先生和娥媚孃伉俪读著来自CC山组集团的信函，伉俪俩人相对微笑。乔治毛抬起脸望著妻子，拥吻脸如桃花的娥媚孃。信函里说的情节也发展下来了。且说在一个国家被人带上码头的人蛇。後来才知道跳船的这国家不是美国，叫牙卖加，码头城市叫金斯敦。怎会遇上自己一直悬念的小妹子？小姑娘抱著只蓝布小包，就是他最大印象。…怎也想不到一跳上码头，就被人带到牙卖加那个荒凉的野棚子。十二个中国人不分男女被放进野棚子。(怎会在这里见到这小姑娘！…)他像放下心头大石，人一子像虚脱似倒下。然而船上的经历刻骨铭心：(船上那场打鬥註定了不能忘记她。就是看不惯小蛇头进舱派饭和放封作威作福。如果他手上没有那根电棍，连狗也不如。还是钱百山的宝号大过天，怎的会跟这小姑娘放在一起？看来这些年没白走江湖，原来山组代号的「山」就是钱百山。现在想来，那场架是为钱百山打的，也为小妹子出了口气。…过了两天叁夜吧？来了个非常美丽的中国女人，说要带他们离开野棚子。她说是来找人做工，愿意做牙卖加的担保人。这个女人愿意做担保人？好大派头！她是甚麽女人？想来又是钱百山的江湖名号。…)听到有人做保人，整个野棚子鸦雀无声。女人走到他面前说：看样子你就是江东水，雷公号的假舵手。CC山组江东水，你自由了，女人说。名字被人叫，就像白日做梦一样不真实。女人自然是通过CC山组的名单知道他名字…江东水被美丽女人握住手。—你愿意跟我离开野棚子吗？女人说。他未说「愿意不愿意」 就大力点头，然後他走到这个小姑娘面前，和蔼地拉住她的手，对女人说：老闆，请求妳也带这个小妹妹走好吗？她是我妹子。江东水从此刻起就认女人是老闆了。女人望著他默认点头恩準。为甚麽偏要把这个陌生小妹妹带在身边？偶然的邂逅不是白日梦…最奇妙莫过於，那时他不知女人老闆贵姓芳名，也不知小妹妹芳名。他忘不了在阴湿霉黯的野棚子里的小妹子。小妹子看来十叁四岁左右，她一直踡缩身子蹲著，连睡觉也是。如果说她仍像人样子，该是她两颗水光黑亮的眼睛，永远流淌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流到野棚子外的草丛。她在哪里上船？也偷渡美国吗？默认这个小妹妹，从此跟随命运脚步，则是後来日思夜想的命运话题。
(1)
那天，江东水被带到〔北京饭店〕(这都是後来才知道的)。他才知道女人是中国人，也就是到野棚子的女人，她丈夫是牙买加美国人乔治毛。多怪的美国佬乔治毛，娶了漂亮的中国女人为妻。乔治毛说他到过北京留学，才与漂亮的中国女人谈恋爱结婚，把她带来牙买加，然後入籍美国。乔治毛把饭店写上道地〔北京饭店〕，就是爱妻敬妻了。江东水最初看到这个乔治毛，就想起第一次看美国西部牛仔片时见过的独行侠奇连伊士活那副酷样。这个硕壮的美国人乔治毛，身躯魁梧奇伟，说话却文雅。看到他，就感觉北京姑娘为甚麽爱上他了。也许是这缘故吧，说北京女人爱美国，不如说爱上美国人的酷。乔治毛能说流利的普通话，令他打心里赞赏。他告诉乔治毛，说有个堂哥在美国，希望以手上拿的牙买加签證去美国。现在想来真幼稚。从那夜开始，被这个北京女人从野棚子带出来到这间饭店，就知道命运操纵在这对男女手里，人就属於牙卖加了。
「江东水，你想过我为甚麽宠爱你吗？」乔治毛说。
「我像做梦。但您知道CC山组钱百山。」他坦诚相告。
「对！钱百山是CC山组名人，你是沾了他的光。你也要谢谢谢我。」乔治毛大笑说。
他还是想著乔治毛的名字有些怪，心里说得上甚麽滋味。
「我爱人叫娥媚孃。」乔治毛笑著搂了下他妻子说：「甜心，妳带回船上最聪明的人蛇啊。」
直到这时，他发觉这个小姑娘也笑。
「小姑娘，妳叫甚麽名字？」乔治毛转身面对小姑娘。
乔治毛想礼貌的拥抱小妹子，但她迴避了，迴避到江东水身边。
「我叫米家珍。」但她还是低垂脸孔回答。
「米家珍！」乔治毛又哈哈笑，然後似喃喃自语：「美丽小姑娘，美丽中国小姐。妳知道江东水为甚麽认妳做亲妹子吗？」
「她是我的小妹妹。」江东水郑重的告诉乔治毛说。
米家珍深情的望著江东水——这个陌生的「江湖哥哥」没回答甚麽。她紧紧抱住个小布包擭在胸前。打从住进离开野棚子到离开野棚子到〔北京饭店〕，江东水就见她老抱著这只蓝布小包。她灵动两颗眸子笑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很动人，
给他印象何止好奇。
「你们不顾生命安危，拼命偷渡美国，为甚麽？」一会儿，乔治毛又说：「聪明的江东水先生，你中国有句成语叫『疾风知劲草』 ，我佩服中国人。」
「我明白乔治毛先生的话。」江东水说。
「你们知道这个国家名字吗？叫牙卖加，不是美国。我把中国饭菜都拿到牙卖加来了，是我娶了中国姑娘娥媚孃。我祖国是美国，牙卖加也是我家。我也是中国女婿呢。」乔治毛这样说，说时样子很酷。
「您们是我和小妹子恩人，但愿我们会成为朋友。」江东水想著乔治毛的话与『疾风知劲草』的关係如何。
「牙卖加到美国，还隔著加勒比海，要偷渡美国难呀！我告诉我爱人，这饭店正需要工人，所以，她把你们带来了。你们看到这店叫北京吧。我是美国老闆，
你们在牙卖打工一样赚美金，就像你的梦想实现了。让你的梦想实现了，你就会留
下来，当自己来到了美国。」乔治毛说。
「乔治毛先生，您们除了与CC山组的关係，这样关怀我们就是人道？」於是他这样问乔治毛。
「也算关怀中国。偷渡船从中国出发，由香港而台湾，到牙买加多遥远？现在来到牙买加〔北京饭店〕，就是你们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不讳言，要引导你们去美国，我占著美国之光，和在中国生活过的经验。」乔治毛说。
这就是江东水与北京女人和她丈夫最初的对话，或者她丈夫的「酷」吧。如梦般不真实，但是脚踏实地牙买加。他头上掛著通红的中国式宫灯，又不能叫他和米家珍小妹子感觉是梦境。他看一眼小姑娘米家珍，看她含羞答答的张望，双手擭著胸前的蓝花小布包。其实在野棚子见到她，就猜想她的蓝花小布包有秘密；也是她的长相和她的蓝花小布包，惹来钢盔小子的狂。她在甚麽地方上船？台湾还是香港？现在和米家珍面对面，他对米家珍小姑娘就别有心思了。他也难解释为甚麽相认是亲妹子，想的就是钱百山CC组的江湖情。如果不是亲叔的江湖情，混不上雷公号舵手座。打从爬上轮船就被人隔离了。…米家珍，还是放封才听到乾娘黄九斤，但乾娘音讯全无了，几个月啊…从船上被人家送进野棚子，江东水因我跟人打架，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现在，她知道他名字，也知道这个国家名字，知道「救命恩人」叫乔治毛和娥媚孃，觉得自己的前途有了希望。
第二天，江东水被安置在北京饭店厨房。厨房祇有叁个厨房佬——两个牙买加青年和一个黑瘦瘦的东方老头子。後来老头子才告诉他，他是越南人，姓赵，人称赵将军，在越南当过兵，幹到少尉排长。赵将军由七十年代末起就是北京饭店大师傅。他原想偷渡美国，但船到牙买加就被接进金斯敦。他最先在乔治毛的咖啡厂工作，後来乔治毛把娥媚孃从北京带回牙买加，他就被安置北京饭店做厨房师傅。赵将军说他是乔治毛麾下一员大将。乔治毛帮助他申请入境美国批準了，他就要去美国见亲人。—江东水，其实我老祖宗就是中国潮州人，我认定你这个中国兄弟。老弟，好好幹厨房，将来你就是北京饭店接班人，赵将军说。米家珍呢？他念念不忘还是米家珍小姑娘。赵将军不知道米家珍。因为打进入〔北京饭店〕後，那夜他跟米家珍分手了。
後来，甚麽事都是赵将军转告。赵将军还告诉他，老闆娘名字是乔治毛起的，他喜欢喜她妩媚，因此叫娥媚孃。而娥媚孃的原名叫甚麽？已不重要了。但赵将军说，乔治毛很小就在北京，给自己名字带个「毛」字，是留个童年印象。在大学读书邂逅娥媚孃，娥媚孃就欢喜他这个小毛派，认为他有种。赵将军说这个乔治毛最誇张自己的中国印象。江东水从赵将军口里还知道，北京饭店是偷渡美国一个黑市店，生意滔滔也成了大招牌。据说跟大陆南北海岸的黑市人蛇偷渡集团关係密切。这对中美连婚夫妇，招呼在金斯敦登陆的东南亚人，然後秘密运送墨西哥海岸再偷渡美国。
江东水从此成了〔北京饭店〕厨子。成了赵将军的徒弟，他对乔治毛和娥媚孃多了层新印象。可是赵将军从不会再说小姑娘米家珍。闲下来，他还是会想米家珍，想野棚子那些日子，想这个来於何方的小姑娘长相不是中国姑娘却说中国话。她为甚麽离群独处，永远抱住那只小布包？她的秘密显然娥媚孃知道，他想。
「小妹子被安置在哪？」老闆娘娥媚孃进厨房，他问她。
「江东水，米家珍不是你亲妹子。你爱上米家珍？你在金斯敦，她当然不能做你亲妹子。」她娥媚孃说。
「你们把她安置哪里？」他不止好奇米家珍。
「这是秘密。」娘娥媚说。
夜，占住心的都是米家珍，心里悬著一个谜。到北京饭店後大概两个月吧，乔治毛突然来集体宿舍探访伙记，跟宿舍里一个长毛谈话。後来乔治毛又招呼他和赵将军，就在宿舍客厅和他们谈话。
「我知道你想见米家珍。」乔治毛望他说。
「告诉我好吗？您把米家珍藏在哪里？」他迷惑不中不西的米家珍。
「中国姑娘千辛万苦来美国想甚麽？你知道吗？」乔治毛问。
「不知道。她是小姑娘。」
「小姑娘会变成大姑娘，变成女人。」乔治毛轻轻松松说道。
「我不懂您究竟想把她怎样？」
「中国大男人，你又想怎样？」
「她身上仅带个小布包，小姑娘甚麽也没有。」
「她告诉过我，很小就父母离异，由一个义父钱百山抚养。她现在知道母亲在美国。CC山组你知道吗？朋友。CC山组是乔治毛，你知道吗？她和你一样想偷渡美国，这回你懂吧？」
「我想知道小姑娘在哪？」
「我一样关心她去美国，也关心你在牙买加，中国朋友。」
「我明白代价，但她是小姑娘呀。」
「我就是要把她变成女人，然後送她去美国。」
「这究竟甚麽意思？」
「男人把女子变成女人。」
「乔治毛先生，您背叛婚姻，背叛您的娥媚孃啊！」
「不！衝著美国，我是你们的菩萨。」
「乔治毛先生，我恳求您现在带我见米家珍。」
「见到米家珍又怎样？你能做菩萨吗？好好幹你的工作。适当的时候我会带
你见她。」
这样下来，两人沉默不语。
「你跟赵将军，谁的功夫好？」
乔治毛突然这样问他。他丈二金刚摸不著脑。
乔治毛离开後，他和赵将军相对面面相觑。
「乔治毛甚麽意思呢？」他问赵将军。
「朋友，中国有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年青人，未来日子长呢。」赵将军笑道。
「乔治毛懂中国功夫？」
「中国有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赵将军又笑。
自然喽，乔治毛说的功夫没有下文，他觉得自己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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