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欢宴。窃喜庄老先生以为可教，忝列为门墙。正想在宾客中夸耀，头上便挨了一戒尺。回头一看，庄老先生怒气冲天，宾客纷纷逃离。我连忙解释，不是想借先生之名以招宠，我是希望有一技之长。
庄老先生笑了，原来你是想在手上多长个指头呀！骈拇枝指，附赘县疣虽然都皆出乎形性，但对常人来说是多余的。超乎寻常的一技之长是不必要的。俗话说的什么“艺不压身”，在我看来完全是错误的。可是，几千年来人们就是这样被蒙蔽了，到了你们所谓的信息时代不但没有觉悟，而且愈演愈烈，真是可悲呀。不仅如此，有些“智者”还鼓吹什么追求知识是人生而具有的天性，人们的天性果真如此吗？有些国家为了自己的私利，采用多种方法大肆宣扬什么所谓人类的共同的主张，并将它比喻为身体不可或缺的五脏，这更不是中正之道啊！
天下的正道至理都是不失其自然常情的。真正从自然常情出发，即使合在一起的不是并生，旁逸斜出者也不是多余。“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因为它们是各因其自然天性，长者不算多余，短者不算不足，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忧虑的。那些殚思竭虑宣传自己“仁义”主张的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忧虑呢？大概他宣传的不是人所固有的真情吧？这些所谓“仁义”的主张就好比是人的骈拇枝指，切去其多余的脚趾他就会哭泣，咬断他的歧指他就会哀叫。目光短浅而忧虑人间的祸患，摒弃本真贪求富贵，自三代以来，天下熙熙攘攘，竞相奔逐，有几人识得自己本来的面貌呢？
况且，依靠曲尺、墨线、圆规、角尺而达到规范的，是损伤事物的本性呀，依靠绳索和胶漆的粘结而牢固的，是侵犯事物本来的天赋呀，运用礼乐来对人民生硬地规范，使用仁义加以教化民心，是使天下人失去“常然”呀。所谓常然，就是弯曲者不依靠曲尺，笔直不依靠墨线，正圆不依靠圆规，端方不依靠角尺；结合不以胶漆，集中不依靠绳索。“天下诱然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古今一理，从没有亏损，那些所谓“仁义”的主张，为什么会如胶似漆地夹杂于天道与本性之间呢，这是迷惑天下呀！
“小惑易方，大惑易性。”天下没有谁不是借助外物而改变人们的本性的。平民逐利而死，士人为名丧身，大夫为家族牺牲，圣人为天下献身。虽然所从事的事业不同，名称不一，但都是损伤其本性而亡呀。伯夷为了贤名死于首阳山下，盗跖为了私利死于东陵。他们虽然各自追求的东西不同，但都是损伤本性而死的。可是，世俗的人却认为，为仁义殉身就是君子；为货财殉身就是小人。其实，死亡都是一样的呀，怎么会“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呢？就其“残生损性”而言，盗跖和伯夷也是没有什么差别的，这哪里有什么君子小人之分？
听庄老先生说到这里，我深感有愧于对大道的认识和理解，决定就上不能奉行仁义，就下不愿从事邪恶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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