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徜徉残冬里的一次悸动

宋以民

　　雪，又在平坦无垠、罗列有致的田地里匀和地织下了一层薄絮，而田埂上则因为参差不齐的雕枯茎叶的横挑旁刺，势单力怯的雪絮则来得有些单薄和零乱，有许多地方还坦露出黑乎乎的潮润泥土来。
我信步踱到田埂边，俯下身，一个个令人惊讶的朦胧生命忽然跃入眼帘，那黑黝黝的地面上，竟有许多润出鲜嫩绿意的小草纷然走出了“经冬草未雕”的神话，这在北方尤其难得，也是我寻常日子里所不曾留意的。
那些嫩莹莹的绿叶，簇集于枯黄的草丛中，而先时衰败了的毛茸茸的枯叶便成了一件暖融融的绒线棉衣，在它们温厚的慰抚中，提早让自己的后代了睁开了瞻望新世界的一双双水汪汪的明净秀眸。在这些眨眼的绿叶跟前，每每有直楞楞的草茎立着，给新生命以可贵的扶持，它们也像根根信念的坐标，给破土而出的生命输送着生的无尽热情与能量。绿，虽然狭小了点，虽然势单了些，但它们的存在，犹如镜面般的春水之上掷下的一枚薄薄石片，荡出的微弱鲜亮、明和动人的糓纹，也正式宣告了一个烂漫季节的悄然而至。
　　我们常常寄花柳以无限的深情，因为他们都在深层次、高起点上向人们渲染了春的存在。当然，要论那份张扬灿烂，那份大气磅礴，那份云蒸霞蔚，那份撼心动魄，那份撩人眼目，得天独厚的花柳自然是他物他景所无可比拟的，但细微之处的春的呼吸和生长，不也是更令人倾心，更让人动容的吗？
腊月29的柔雪还在无声地飘落着，它们既像是残冬摧心的一次告别，又像是新春和柔的一番召唤，而在衰草织就的暖融融的襁褓中，绿叶依旧甜甜地眨动着幸福的眼睛，直立的草茎依旧在飒飒的风里，一如既往执着地向着新生命源源输送着生的坚韧信念。

生日里，拨响爱的心弦
　

宋以民

　　空气异常爽净，虽是“四九冰上走”的寒天，却莫名地让我遭遇了一番温和晴暖的体验。侵晨的高空，纯蓝莹澈，仅有缕缕纤柔无染的白云袅绕在空中，自西北一直匀布于天之东南。
九点半，我走上了回家的路，此行是为了要给两位高龄老人祝寿(两人的生日本是同在腊月的，父母为了省却儿女往来奔波的辛劳，在他们的一再坚持下，我们兄妹只好妥协，选定了一天为他们一块祝寿)。天宇澄明，阳光灿烂，虽然明晃晃的冬阳就高挂在头上，但它却像应付功事般地并未给世间带来多少的暖意。出县城不久便有西北风丝丝吹来，凉飕飕的砭人肌肤。天空中刚才还娴雅优游的云絮化成了爽净的飘带，旖旎地随着风势在空中多情地摇曳着。
　　七个子女在今天几乎悉数拥至了双亲膝下，家里的气氛陡然热闹了许多。当相忘于融融亲情的兄弟姐妹纵声欢笑时，我又依稀触摸到了擦身而去的那段段悠悠绵邈的时光影子。自大哥、二哥、大姐、二姐、三哥、三姐算起一直到我，仿佛就是弹指间的一刹那，我们便在父母慈爱的关注中长短不已地挥去了50到30不等的生命的春秋。当我们细数属于自己的50或30不等的光阴屐痕时，似乎并不觉得那是一个多么漫长的距离。然而当我抬头看一看今日里容光焕发的父母分别已跋涉了78和76的人生长途时，我们又不得不为他们风风雨雨的育儿养女的漫漫人生经历而油生一种别样的敬佩之情。
　　儿女大了，陆陆续续都有了自己的温巢，都育有了自己的儿女。虽然离巢的儿女栖就的枝难免有高低之别，生活的起点也免不了有参差不已的落差存在，但汇成的孝心的血液却是一样的滚烫和炽烈。我和每个哥哥，我和每个姐姐，在今天都表现得特别兴奋和畅意，我们难得相聚在一起，我们也难得在劳碌的生活中让彼此的心房同时贴得如此近如此切。在父母满足的笑容里，在父母幸福的目光里，在父母不无欣慰和激动的话语里，我们兄妹六人再一次重温了失去久远的那份无可替代的骨肉相亲的浓郁的温馨之情。
我们是一个大家庭，父母引领着它走过了一个长长的时代，经历了对不同生活时段的铭心刻骨的体味。我是飞离父母身边最晚的一只小小鸟，虽然风霜般的日子对我来说几乎是陌生的，但那段与今天仍有云水之隔的清苦日子，多多少少还在心中擦下过深浅不一的痕迹。
　　就在我们兄妹举杯同声为二老庆寿时，电话铃响了，异国他乡的三姐(在澳大利亚定居)也捎来了温馨关切的问候。真巧，她的问候几乎是与我们兄妹的祝颂同时发出的。一杯寿酒下肚，父亲的面颊立时鲜润了起来。当我们为父母举起的第三杯酒终了时，父亲红润的脸上漾出了一种难以状述的幸福而又激动的神情。几乎是与他幸福而又激动的神情同时出现，他的眼睛忽然湿润了，情急之下，父亲便用“酒劲好大，差一点呛了一口”来搪塞，惶急中他找不到一块手巾来掩饰自己的激动，我迅速地递上了自己的手帕。父亲，我何尝不明了您此时的心呢？一年难得一次欣喜自足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如此整齐划一地齐聚在自己的麾下。人们常言，老年的身，孩子的心。我们儿女的同声祝福，能不会在您的心海里激荡起幸福的波澜吗？那一边，母亲和三姐的电话交融持续好久好久还没有接近终点。此时母亲脸上明朗、慈祥、满足的神情变化，分明正像一簇簇盈盈展瓣于甘馨春风中的灿烂花朵中的一朵____那其中诗情摇曳着的最美丽、最动人、最令人陶醉的一朵啊!
　　欢宴有尽，亲情无终。当我们在西阳斜织的余辉里告别父母时，我的心里陡生一份莫明的酸涩：父母的年龄大了，人生的册页也日益枯黄和憔悴起来。物质上的富足和超出对他们而言，已失却了先时对他们所产生的无尽诱惑，代之而起的对子女亲情频频贴近的一份渴盼和思念却较以往任何时候都变得更加强烈和突出起来。
我们在村口进行着不免有些机械的作别，细读着父母脸上安祥的告别神情。我分明又清晰听到了此时他们澎湃的心音：孩子们，你们都走好。你们可知？我们对再相逢的日子的思念也要就此开始了!
夕阳放射出的灿烂霞光，正把飞簇于它周身的云絮，燃烧得愈益璀璨、神奇和壮丽_____多么令人神往和令人陶醉的一幅画面呀!
　　车启动了，蓦地我的心也莫名地沉入对下一下生日的热切企盼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