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巴赫及其弗来门戈
　
　

岁末巴赫及其弗来门戈

绿袖子

一、岁末
接二连三的几场雪，延续在透心彻骨的寒冷中，不急不缓地把2004年拖到了岁末。
软帘垂香，静无人语，檀烟如雾一般缭绕着我。在乐队和双簧管相继奏出的旋律里（BWV1053，BWV1055，BWV1059），我的精神和肉体渐渐被一寸寸地柔化了。静止中变化的月亮。期待融化的雪。游弋在天边的云。定格于玻璃窗上的冰花。夸张幻变着的霓虹。各种虚拟与幻化的意象，温暖而明亮地在我眼前聚集、交错、行止张望、然后在无声无息中渐渐散去。。。。。。
2004年就凝神在这样的静谧与安详中，一秒钟一秒钟地过去了。
当2005年的钟声第一次响起，我才张惶地回过神来。心下快速盘点，哈，我的2004竟是属于巴赫和弗来门戈的一年。
巴赫＋弗来门戈？有些莫名其妙有些荒诞不经，我甚至很有些惶恐不安了！或许是我企图用巴赫的博大来诠释火热的弗来门戈深处的哀伤？或是干脆我亦如古老的福利亚一般疯狂与荒谬？
二、巴赫
在我意识中最初的巴赫，是那个把心中最宽广最慈悲的东西冷藏起来，而让我在朦胧中观看隔世的舞蹈，距离我无限遥远的人。当如风的琴声吹起没有色彩与芬芳的花瓣，在他昏暗与盅惑的底色中，依旧张扬着艳冶而神秘的色姿。而他以极度的幻想来描绘的他的世界，音乐的世界，使我心底产生了由衷的震撼，继而便无边无际地诚惶诚恐起来。当我默数着《歌德堡》和《恰空》的变奏，当我在赋格中跳跃奔走，当我在卡侬中徘徊，我便会迷惑在若即若离的彷徨中，这是我无论如何也参不透的一个情结，于是我只好把他归结到神――巴赫――我心中的上帝。
恍惚间，巴赫微笑着向我走来，带着极致的深邃与亲切。也许是温暖的《B小调弥撒》，也许是那一组明亮的《长笛奏鸣曲》，抑或干脆就是最难得的三首《古大提琴奏鸣曲》，而最终使巴赫真真切切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十二平均律》。
“在巴赫的音乐中，最深奥的其实也是最简单的。《平均律》从音乐技巧本身内涵而言，可能非常高深，但从音型组织上来说，其实又非常单纯，从欣赏角度，听到的是一个个优美的乐句和它的变化。从这个意义上，它确实又是简单的；在简单之中，倒是一下子把许多东西凸现了出来。”正是基于这种简单，才帮我拉近了在情感上与巴赫的距离。在《平均律》中，能够体会到巴赫的变化无穷，在简单中充分感受每一次变化都会有一次极富有魅力的推进。这种渐次推进的单调与重复，会使人产生在不平淡中品尝表象为平淡的趣味。“而重复里面的不重复、单调里面的不单调，恰恰就是巴赫音乐越听越有味道的魅力所在。”
巴赫，以足够的力量，拨动着大地的经纬，直至世界大到可以容得下宇宙――那颗颤动的魔鬼之心。
巴赫是神圣、亲切和伟大的。
而我，却常常以为我就是魔鬼，幻想中的魔鬼，经常与神不期而遇相视一笑的的魔鬼。
三、弗来门戈
当开始对那个大篷车上摇摆的民族产生好奇心的时候，我便再也摆脱不了弗来门戈的诱惑了。
一个民族迫不得已迁出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便注定了他们所要经受的是不可以想像的困苦与灾难。
罗姆人从印度北部迁徙到世界各地，英国，法国，西班牙、希腊等以及东欧各国。残酷的磨砺与苦难，却造就了他们烈火一样的性格，豁达的情怀以及爱憎分明的个性――敢爱敢恨正是他们对待朋友和敌人鲜明态度。
弗拉门戈是西班牙南部地区安达鲁西亚的一种地方音乐，在其艺术发展过程中深受阿拉伯音乐的影响。身为异教徒的罗姆人经常遭到西班牙统治者的驱逐或逮捕，那些幸运逃脱的就住在篷车里，过着流浪的生活，这些罗姆人在演奏弗拉门戈音乐时加上了吉它，增强了节奏色彩，孕育出早期弗拉门戈音乐的雏形，可以这样说：是罗姆人创造了弗拉门戈。弗拉门戈艺术反映了罗姆人贫穷、悲惨的命运和处境，并通过诗歌、音乐和舞蹈来表现它。他们为了逃避迫害，被迫离家出走，流离失所，逃往偏僻的山区，过着苦难的生活，所以他们用歌喉、舞步、乐器诉说了这一切。在弗拉门戈的演出中，我们常常看见歌手紧皱眉头，面部表情忧郁、愤懑、歌声嘶哑。从音乐风格来看，弗拉门戈音乐是一种忧郁哀伤与狂热奔放的混合体。如泣如诉的歌唱，豪爽奔放的舞蹈以及慑人心魄的节奏，最趋于完美地构成了弗来门戈 。虽然歌舞的底色几乎或者说是全部都带有忧伤色彩。但由于罗姆人天生的豪放洒脱，使歌舞最终都会转向欢快热烈－罗姆始终是一个最坚强的民族。但即便如此，也依旧掩盖不住那令人心碎的旋律。因此传统的弗来门戈总是在忧伤和欢乐中交替演绎着这个民族的主题。
“你能看到吗？那个的妖冶女巫，她的眼睛充满了令人迷惑的淫荡，她舞动的分明是蛇的诱惑，呵，不要看她。。。。。。上帝啊。。。。。”那些道貌岸然的教士总是惊恐地告戒人们远离罗姆人，而他们自己却往往抵御不了蛇一般诱惑，因为在她的眼睛里，充满的不只是美丽与放荡，更多的却是吉卜赛（英国人对罗姆人的称呼，他们认为罗姆人来自埃及）最深刻的灵魂。
随着时代的变迁，弗来门戈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逐渐产生了新弗来门戈。无论从节奏还是旋律等表现形式上来说，新弗来门戈更容易为大多数人接受，因此现在的弗来门戈并不仅仅限于罗姆人居住的地区，几乎可以流传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只是歌唱和舞蹈渐渐由吉它取代，并加进了其它的乐器如提琴排箫风笛等。因此也可以说，新弗来门戈是以弗来门戈吉它为主，其它乐器为辅的一种新型的舞曲　
桀骜不驯是罗姆人活下去的价值，更是他们尊严的最畅快淋漓的表现。弗来门戈正是这种价值与尊严的完美结合。有谁知道他们不是在用生命来演示他们高贵的姿态呢？
四、爆发与沉默的岁末
我知道我会在巴赫中安静。
我知道我会在弗来门戈中爆发。
我犹如一粒纤尘，在岁末的巴赫中保持着一惯的沉默，在神秘的赋格和巡回的卡侬中坚守着自我。
我犹如一粒纤尘，起舞在年轻而古老的弗来门戈中，在黄金般的熊熊烈火中展现着自我。
弗来门戈，时常唤醒我心灵最深处的悲伤，而巴赫，以他独特的温柔抚摸我遍体的痛楚，最终把我的身，心，以及身心之外所能涉及到的一切的一切，都回归于最深邃最原始的宁静。
我没有学会崇拜，但巴赫，是我心中永远的神祇和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