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生面的圣诞聚会

吟寒

       感恩节的温馨还在街角依依不舍地回眸，圣诞树的瑰丽就已微笑着在映着灯光的窗口浮现。圣诞节之于美国人大概就象春节之于中国人。不但合家团圆，朋友、同事也要相约聚会。从十二月初开始，街头的各种餐馆就陆续被举办聚会的公司或个人预定。三百六十五个辛苦奔波的日子便这样在热闹的觥筹交错间满足地、留恋地翻过最后一页。　
　
　　来北美十年，几乎每年都会参加朋友或公司的圣诞聚会。学业结束，我随先生来芝加哥寻找机会，很顺利地进入了小公司Enternet任软件工程师。半年后，这家小公司被总公司卖给了银行家约翰。从而成了一个独立的拥有20名雇员的私人公司。那年圣诞节，为了鼓舞员工们的工作热情，在公司里营造出和谐轻松的工作气氛，新老板约翰和总经理鲍勃为大家筹划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圣诞聚会，聚会地点就是约翰的百万豪宅。

　　以前参加过的无非是些很随意的朋友聚会，大家都是平日里熟识的好友，吃饭聊天而已。所以，平生第一次要去一个美国百万富翁家里参加聚会，心里竟有点惴惴然。据同事们私下里谈论，知道聚会还算是比较正规，于是急忙回家去衣柜里搜罗出闲置多年的礼服，轻施粉黛，期待着夜色的降临。那心情竟有点象初恋的少女在盼望星光下的约会。

　　按照约翰给的地图，我和先生驱车穿过喧闹的城市街头，一路开进一条松柏掩映的小道。两边茂密的树木在夜幕的笼罩下在四周渲染着一片幽深的神秘气氛。没有街灯，前方的路在黑暗中曲曲折折地向我们扑来。狭窄得只能容两辆车擦肩的小路，两旁尽是参天的大树，枝丫缠绕，阻挡着过路人投向深处的好奇目光，唯有路旁竖立的信箱在孤零零地告诉我们密林中掩映着一座座辉煌的豪宅。

　　我和先生都瞪圆了眼睛分辨着信箱上的数字，可还是一直开到路尽头才发现已经错过，又折转回来。穿迷宫般找到约翰的大宅门，驱车穿过石子铺就的长长的蛹道，我们终于停在了这位百万富翁的门前。下了车，望着眼前的花园洋房，不知是否因为夜色浓重，并没有想象中的宽大豪华巍峨。外观和普通的两层小洋楼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占地面积要大的多。也许和想象中的期待相去稍远，心里竟有些微的失望。

　　我和先生到得比较早，和寥寥几个客人一起被主人夫妇热情地迎进客厅。扑面而来的是满墙抽象派的巨幅油画，引得我们大家一声声赞叹。即便是我这个对油画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些绝非在商店里随意购买的装饰画，我不敢估计它们的价值，但知道那绝非我们这样的工薪阶层能够承受。别墅的主层错落着大大小小的客厅，餐厅和书房。豪华高级的木地板光滑地映着烛型的吊灯，朦胧地描画着客人们的身影。客厅中央铺着色彩斑斓的洋绒地毯。可供十几个人共进晚餐的大餐桌摆放在餐厅里依然很宽敞。黑色的三角钢琴独自占了一个四周都是玻璃门的大厅，显得典雅高贵。我们按照一般的思维方式问主人这房子有多少年了？主人笑答：“这要看你说的房子的哪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有它自己的历史！”我们不禁悄悄乍舌。整个房子楼上楼下，无论哪个房间都布置得极为考究，风格各异，决不类同。而我最感兴趣的则是每个壁炉上悬挂的各式兽骨挂饰，约翰看我兴趣盎然，微笑着告诉我这些都是他亲自从非洲带回来的。这更另我从中读出许多不平凡的神秘和惊险。

　　客人们陆续到齐了，大家都或站或坐地散落在大客厅里，并不喧哗地聊天。约翰夫妇特地从星级酒店里雇来女招待，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外面扎白色镶荷叶边的漂亮围裙，礼貌微笑地托着各式西式小点心在客人间穿行，由客人随意取用自己喜欢的食物。客厅的一角设有一个宽大的酒吧台，也由专门的女招待为大家调制各种酒水饮料。主人夫妇热情地和每位客人聊天，还有他们的十岁的小儿子负责给大家拍照。

　　大家正聊得热闹，忽然听到两声尖锐的枪声，从门口急匆匆闯进一男一女两位警察。着警服，戴警帽，腰里别着手枪和手拷。大家半天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聚会中最热闹的游戏“Who is the murderer？”（谁是谋杀者？）开场了！只见，软件部门经理Tim第一个被“揪”出来，并被喝令面朝墙站立，双手举过头顶，接受“搜查”。一番折腾后解除嫌疑，然后男警官才慢悠悠地宣布：“就在五分钟前，我们接到报警，这所房子地下室发生谋杀案，被害者就是主人约翰。如今，我们已经将现场保护起来，各位可以下去看看。我们怀疑谋杀者就在你们其中。在我们的调查结束前，你们都是嫌疑人，不得擅自离开！大家要积极协助我们调查，提供可疑线索。谢谢！”（听起来还真让人心惊肉跳呢）。

　　于是，大家鱼贯进入地下室。只见“谋杀现场”一片零乱。被害人，银行家约翰，正歪坐在一张椅子上，椅子周围散放着高尔夫球棒、潜水镜、一本摊开的小说、跑步鞋等，约翰的脖子上缠绕着一条白色女式围巾。这就是所有的线索。因为是游戏，大家都嘻嘻哈哈地，约翰几次被大家的言语逗得歪着头呵呵乐出声来。大家参观了现场，陆续回到客厅，我正纳闷约翰既然已“被害”，又如何再出现，就看见约翰戴着手拷被警察“押”了回来。原来，约翰已经摇身一变成了约翰的同胞弟弟，涉嫌谋杀亲兄弟被带到现场接受调查，我不禁莞尔，简直妙哉！

　　聚会继续进行，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仿佛都忘记了刚才的插曲。

　　夜色渐渐浓重，到了吃甜点的时分，警察又摇晃着走了进来，将客人们都请到客厅里。“案件”进入调查阶段。警察先生煞有介事地一一点名，如数家珍地列出每个人的爱好，比如谁谁爱打高尔夫球，某某是个长跑健将，Dave喜欢看书，Dan喜欢游泳。这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公司早在半个月前就给大家发了兴趣爱好调查表，说是为聚会做准备，原来是用来做“谋杀嫌疑人”的排查！我“紧紧张张 ”地看着同事们一个一个被点名，庆幸着也许自己逃过这关，那心情就好象自己不是“主谋”也是“从犯”，竟有点“作贼心虚”。我正暗暗高兴，就听警察先生不太标准地点了我的大名。警察先生故作严肃地问我是否知道被请上台的原因，我一脸茫然和无辜。警察先生再问我的名字缩写字母是什么，我如实交代“B.W”。只见帅警官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说：“在约翰先生脖子上缠绕的围巾上绣着两个很有意思的字母，BW！”我想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相当滑稽。既然有此“证据”抓在警方手里，我是难逃被列入嫌疑人名单的了。结果，整个调查过程结束后，和我一起还有三位同事满脸无奈无辜被请出列。

　　再经过第二轮排查，我终于被好心的同事们担保“释放”。剩下三个男同事等待最后的宣判。有趣是最后由大家记名投票，写出你猜测中的谋杀者是谁，然后在猜对的人中间随机抽出一位，就是本次聚会的“最优秀侦探”，并颁发证书和奖品。我和其中一位嫌疑人一起共事，年龄相仿，常一起聊天开玩笑。于是，想都没想就把他给“出卖”了。岂料最后警官竟然就在他的口袋里搜出了“犯罪工具”手枪！于是，我莫名其妙就从谋杀嫌疑人摇身而成“优秀侦探”候选人。而最终的结果就太戏剧化了，我又幸运地成了晚会唯一大奖的得主，乐悠悠地捧回了一台十三寸的彩电。

　　那整个晚上都过得有些飘飘忽忽地不真实。从百万富翁家里那些令我着迷的非洲兽骨，到被美酒染红的所有人的脸庞；从稀里糊涂被无辜地定为“谋杀嫌疑”到莫名其妙地捧回“优秀侦探”的证书奖品，一切都发生在我的意料之外。感觉有点象儿时和小伙伴们玩过家家，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游戏似的的夜晚带给我整个圣诞浓得化不开的快乐。

　　在那样一个清冷的夜晚，我体会了久违二十多年的童真似的愉悦。以前，我是不太喜欢各类聚会的，我怕热闹，怕灯光酒影，觥筹交错，怕明明疲惫却依然要用笑容掩饰内心。而那个别开生面的圣诞聚会却带给我一次崭新的体验。让我的每次回忆都能充满微笑，就象那个夜晚深蓝色夜空中的星。虽然它已如一朵飘飞的梅花在岁月的河中随波走远，但依然在曾经绽放的岸边留着淡淡的馨香。给我所有关于圣诞的故事中添了很难忘、很可爱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