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约会

楼主 依林 于 2010-10-07 00:11:11
[小小说]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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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依林[/ALIGN]

      凌晨五点，天已大亮。梅醒了，带着一线隐隐约约渺渺茫茫的兴奋。
      凌晨五点，山前山后的鸟鸣次第地唱起，约瑟夫醒来，带着一种无以名状不可捉摸的激动。
   
      梅上午赶去干洗店，取回那袭水蓝的晚礼长裙，兼做缝纫的老板娘一个晚上把裙腰调整得恰到好处，映衬得四十岁的梅风韵犹丰。二十年前，这款晚礼把她年轻玲珑的曲线描摹得淋漓尽致，丈夫说：“你简直美得像颗钻石！”
      约瑟夫上午赶去裁缝店，取回那套浅米色的西装，这十年，他越来越清瘦，裁缝的手艺不错，西装也可以改得俨如量身定做。二十年结婚纪念日，妻子精心为他挑选了这套西装，他穿得俊逸潇洒，妻子快乐地说：“永远爱你！”
   
      梅用微波炉加热速冻的墨西哥牛肉卷，草草吃了午餐。上个周末，最小的儿子搬出去了，她到那间四个青少年合租的“宿舍”，帮忙整理收拾了一个下午。三个孩子三年陆续羽翼丰满离巢而去，梅才发觉，丈夫去世后的这十年，她没吃过一个正式的午餐，她没时间，没精力，也没心情。
      约瑟夫从冰箱取出一包洗切好的蔬菜，倒在盘里，用叉一块块往嘴巴里送。妻子擅长烹饪，他却只会粗枝大叶地拌果蔬沙拉。妻子没过世前，家里的每一餐都很丰盛，妻子去了，他独守半山腰上的老屋十年，已经习惯了像一匹老马一样淡嚼生菜，不加任何调料。
   
      梅把新买的化妆包打开，花花绿绿的化妆品在梳妆镜前摆成长长的一列，这久违了的程序！梅握着睫毛夹的手微微颤抖了好一阵，她不得不停下许多次，用棉花棒拭去眼角的湿润。梅把柔软细密的头发高高盘起，再别上篮水晶的小发夹，望着镜子，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十年的伤痛、疲惫和愤恨蚕食了她心房里曾经的柔软温暖，和浪漫。
      约瑟夫细细致致地刮脸，小心翼翼地梳理银亮稀疏的白发，镜子里的人看上去格外陌生。反反复复地打着领带，他仿佛又想起妻子为他打领结的娴熟手法，妻子不在的这许多年，他竟然没打过一次领带！他每天不修边幅的样子几近邋遢，他的日子里充斥着的都是懊恼疚怨，和麻木。
   
      梅的车昨日清洗过，纤尘不染，傍晚的夕阳下，如同高速路上一朵会飞的白玉兰。梅有些紧张，她手腕上银质的手链窃窃地发出些细碎的声音，那是许多年前约瑟夫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真没想到恨他十年，这手链竟留在箱底不曾被丢弃。
      约瑟夫旋开车里老态龙钟的收音机，几分钟后关上，不一会又打开，然后再关上。他摸摸金色领带上玫红色的领带夹，觉得端正，便心安了许多。那是许多年前梅买给他的，他一直留着，和郁闷一起摆在书架的角落。
   
      梅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约瑟夫。倘若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约瑟夫不喝得伶仃大醉，丈夫也不会飞车去载她腹痛不止的妻子赶往医院，那个深夜山路转角处的车祸就不会发生，她就不会失去为她擎着满世界幸福的丈夫。
      约瑟夫仍然怀着似梦非梦的不可置信，从那次墓地黄昏，他和梅彼此愤怒地咆哮怒骂之后，他一直认为再也不会见到梅了。倘若十年前梅的丈夫不翻山越岭载着只是腹痛的妻子赶往大医院而就近就医，那一车双命的悲惨哀恸就不会发生，他也就不会与朝夕相伴几十年的爱妻阴阳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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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图片来自网络[/ALIGN]

      加州布莱森顿市，优雅的法国餐厅里，温婉舒曼的音乐轻轻缓缓，和着氤氲的灯光回旋出一缕缕温馨沁暖的浪漫。约瑟夫坐着，桌上是他带来的一束绽放得正好的蓝玫瑰。
      餐厅的镂花的玻璃门轻轻开启，梅曳着一汪水蓝款款而入，宛如旧梦重来。约瑟夫握紧椅背，颤颤巍巍地站起，一双深蓝色的眼睛蓄满泪水。
   
      梅把一捧金灿灿的鲜花放在约瑟夫的手中，约瑟夫伸开双臂紧紧地把梅搂在怀里。
      “爸爸，父亲节快乐，”梅哽咽着：“我永远爱你……”约瑟夫抚着梅的脸颊，枯瘦的手上满是梅的眼泪：“宝贝……,你简直美得像颗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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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凛子 于 2010-10-07 02:53:57
迷离的开始，感慨中的结束。
喜欢依林细腻的笔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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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南国杜鹃 于 2010-10-07 08:37:58
 梅把一捧金灿灿的鲜花放在约瑟夫的手中，约瑟夫伸开双臂紧紧地把梅搂在怀里。
      “爸爸，父亲节快乐，”梅哽咽着：“我永远爱你……”约瑟夫抚着梅的脸颊，枯瘦的手上满是梅的眼泪：“宝贝……,你简直美得像颗钻石……”


终于和解了，但是也解决不了丧夫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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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蕭振 于 2010-10-07 12:53:06
“约会”，和父亲。扑朔迷离中不到最后不知这个结果，也因此让文章有震撼力度。
子女对父母的寸草春晖情和父母对子女的舐犊情深，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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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风中秋叶 于 2010-10-07 15:26:48
依林文字，素来富感情，她写这样的题材算是得心应手。此篇“约会”爱情、亲情两相融，让我读罢感触深深：爱，永远没有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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