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刘殿爵好几代学生都说刘教授是最安静的教授。前任港督尤德爵士和夫人彭雯丽是五十年前的第一代学生。再下来是年纪轻些的好几位英国外交官、殖民官,加上博学的卜立德教授,研究周作人专家,指导过我写论文。还有安乐哲 Roger T.Ames教授和接着的玫瑰小姐,在英国广播电台她跟我做过好几年同事。论辈份,论学养,我只算是沾了师门门坎的小徒孙。三十六年前在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初会,讲座教授办公室很宽敞,玻璃窗外漫天水蓝,午后秋阳温温煦煦越见矜贵。刘教授午睡刚醒,一脸清神像远山那么宁静,只剩四壁缥缃苦等久违的半句吐属。袖珍身影配上袖珍音量,玫瑰嘱咐我随时倾耳细听,不然听不清楚他说的话。粤语标准国语标准英语更标准,可恨从来不多说,开腔都在一句到三句之间,彷佛说多了低估听者的智慧。刘教授读港大的时候张爱玲也在港大,也许他们那一代人忌讳多嘴,满腹金子藏得严严实实不透半丝光芒:「是那个谱儿!」柳存仁先生悄悄告诉我说。「刘先生的学问何其博大,所谓得意而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