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太平天囯(修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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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太平天囯(修改稿)
    1、我认识的太平天囯(代序)

    怎么评价“太平天囯”,它是一场极其落后腐败的“乌托邦试验”,还是一场伟大的农民革命运动?

    多年来我们的教科书肯定洪秀全的“拜上帝教”综合了多种思想:西方基督教教义、农民的平均主义、资产阶级启蒙思想。“拜上帝教”的主要目的是改造我国民间宗教、宣传基督教教义、学习西方先进文化、推翻清朝反动统治,所以他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农民革命运动。

    如果不一味从现实政治的需要去看这段历史,其眼光会公允得多,全面得多,遗憾的是二十世纪后几十年里,有众多的学者专家“著书只为稻梁谋”,更有立说只为官身阶者,站在自身的利益立场上去评论历史,难免多有偏颇和不实。在那个刀枪剑戟、非黑即白的时代,持阶级斗争为纲的指导思想,凡事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故而对历史和现实里发生的任何运动、暴乱等群体事件,都简单而决绝地以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好人和坏人两条泾渭分明的界线来划分论断。

    因此,“太平天囯”便是以中国近代最伟大的反帝反封建、波澜壮阔的农民革命运动定格在所有历史教科书中,直到一九七八年以后才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评价呈现于国人面前。

    我从小学四年级历史课里,才第一次知道了太平天囯运动,知道了洪秀全和杨秀清,知道了石达开和李秀成,还知道了他们纵横十四个省,建都南京,坐拥半壁江山,执政十四年。直到潜心读完八本中国近代史资料丛书《太平天囯》,细读罗尔纲的太平天囯专著丛书,这些书且都是一九五八年前的直行版书。近几年来又细读了的有关太平天囯的众多评论文章,对太平天囯的认识,有了重新的结论。

    太平天囯一八五三年三月攻占南京,将之前攻克的武昌、九江、安庆长江上游重镇全不当回事,派偏将和少数兵士留守孤城,故而建都南京后,清朝的江南大营从南京钟山至七桥瓮一线,江北大营从浦口到扬州一线均拥有大面积的农村和乡镇,太平天囯首都南京一直处在清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又哪来的半壁江山?当时有人说太平天囯是“天朝一统四十二里半”,这话虽夸张了点,却是大大的实话。

    一八五四年太平天囯发兵北伐和西征,一支孤旅如游寇从江南出发,攻关掠地,入河南到河北最后全军覆没。西征的石达开鼎盛时期也不过占领了安徽二十七个州县和江西大部,而南昌等几个大中重要城市却始终在清军手中。到一八五四年九月,太平军在岳阳城陵矶、江西田家镇半壁山战败后,再也没有能力染指湖南湖北了。当时的天下大势是:江南一带清军和太平军犬牙交错,全国大部分省市仍为清朝所有,“半壁江山”之说究竟是以中国的哪块土地计算出来的?

    孙中山先生开始投身反清事业时,是要在中华大地上推翻独裁的帝制,建立一个民主共和的中国。1902年,孙中山嘱刘成禺撰《太平天囯战史》,欲使“洪门诸君子手此一编”,称此书是“吾党宣传排满的好资料”,“扬汉皇之武功”,“俾读者识……汉家谋恢复者不可谓无人。”(《孙中山全集》第一卷)。孙先生当时鼓吹太平天囯,是出于革命的需要。

    1905年以后,孙先生尖锐地指出太平天囯的实质是“只以驱除鞑虏自任,此外无所转移”。1924年,孙先生又指出,太平天囯“不懂外交”、“他们一班人到了南京之后就互争皇帝、闭起城来自相残杀”,是失败的“最大的原因”。这些话均收集在《孙中山全集》里。他曾断言:“洪氏之覆亡,知有民族而不知有民权,知有君主而不知有民主。即使成功了,也不过是历史上的又一个封建王朝而已。”他在《民生主义与社会革命》一文中写道:“五十年前太平天囯即纯为民族革命的代表,但只是民族革命,革命後仍不免专制,此等革命不算成功。”他只是从其欲复汉人统治评论而已。

    孙先生创立三民主义,明确提出“立法、司法、行政、监督、教育”五权独立的立国、治国主张。他在《民权主义》第三讲中写到:“中国的革命思潮是发源于欧美,平等自由的学说是由欧美传进来的。”你说孙先生会赞许洪秀全神权家天下的主张吗?因此,我深信即使是洪秀全统一了中国,孙中山先生也会发动民主革命去推翻这个变态的神权君主王朝。

    我们曾经用十九世纪共产主义学说的始祖马克思的话来肯定太平天囯,的确,马克思对“太平天囯”有过祥细认真的研究,也作了明确的评价和批判。我们却断章取义地引用马克思最初评价太平天囯的话,屏蔽和忽略他了解太平天囯后研究得出的论断。

    太平天囯初起时,马克思以极大的热情来赞扬东方睡狮的觉醒:“我们要提起一件事情,即刚巧在全世界似乎都处在沉静状态的时候,中国和桌子都开始跳舞起来鼓励大家了”。(《马克思恩格斯论中国》,第161页。)他激情地在《国际述评(一)》文中写道:“世界上最古老最巩固的帝国,八年来在英国资产者的大批印花布的影响之下已经处于社会变革的前夕,而这次变革必将给予这个国家的文明带来极其重要的结果。如果我们欧洲的反动分子不久的将来会逃奔亚洲,最后到达万里长城,到达最反动最保守的堡垒的大门,那么他们说不定就会看见这样的字样:……中华共和国:自由,平等,博爱。”

    随着对“太平天囯”施政纲领和所作所为的深入了解,最早否定太平天囯的正是马克思本人。

    1862年6月他在《中国纪事》中是这样评说“太平天囯”运动:

    “中国革命的代表才真正奇特哩。除了换朝代之外,他们没有抱定什么任务。他们没有提出什么口号……他们的全部使命,似乎就在于用奇形怪状的破坏、用全无建设工作萌芽的破坏来和保守派的腐化相对立。”“在他们看来,握有无限权力,横行无忌,这与消灭他人生命一样重要。”“士兵得不到军饷,而是以战利品过活的”。“引起恐惧,这便是太平军的全部战术。”“太平运动实质上乃是一种完全空洞的运动。”“太平天国运动给予民众的惊慌,比给予老统治者们的惊慌还要厉害,他们的全部使命,好像仅仅是用丑恶万状的破坏与停滞对立。”

    马克思最后总结说:“显然,太平军就是中国人的幻想所描绘的那个魔鬼的化身(inPersona)。但是,只有在中国才能有这类魔鬼。这类魔鬼是停滞的社会生活的产物。”在马克思看来,清廷与太平天囯不过是腐朽与丑恶的对立,两者并无本质区别。“旧有的服务多年而在游击战中锻炼出来的正规军构成革命军的核心。其余士兵是些新招来的青年或出征时强征来的农民。……地方上的一切流氓无赖都自愿归附太平军”(以上均见于《马克思恩格斯论中国》,人民出版社1957年。)这充分说明了马克思对太平天囯失望了,而且是彻底的失望。几十年来,我们在评述太平天囯时,只引用马克思最初的话而掩盖其准确的评价。

    评价判断历史事件绝对不能断章取义,这是对历史的不尊重!这种叙述历史的方法和目的是只取所需,不惜混淆事实,是最大的误人子弟啊。

    1989年1月,冯友兰在《中国哲学史新编》第六册中写道:“我之所以否定太平天囯,因为太平天囯是要推行神权政治。”“假如太平天国统一了中国,那么中国的历史将要倒退到黑暗时期”“否定太平天囯必然要给曾国藩翻案,为曾国藩翻案必然要否定太平天国,可以说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曾国藩打败了太平天囯避免了中国历史倒退到神权政治的黑暗时期”。当你公正地通读了太平天囯的资料后,一定会同意冯先生的观点。

    洪秀全借基督教之名创立的拜上帝教,经由南王冯云山等人策动,至始至终以浓厚的宗教神秘诱惑裹挟最底层的劳苦大众,发动了这场暴动。它实实不是革命和进步,而是复旧和倒退。

    因此,清末民国初的有识之士均是否定太平天囯的:

    梁启超先生说:“所谓太平天囯,所谓四海兄弟,所谓平和博爱,所谓平等自由,皆不过外面之假名。至其真相,实与中国古来历代之流寇毫无所异”。晚清反满斗士欧榘甲说:“洪、杨与其徒党,起于草泽无赖……稍得土地,即以为安,封王数百,彼此争功。”“一旦得意,其骄横无礼,贻害众民,恐有甚于满清者。”晚清社会发聋振聩的《革命军》作者邹容,也认为太平天囯是“以汉杀汉,山尸血海”,其结果“所保者却是满人”。

    这场“革命运动”带给社会的荒凉景象,亲历者多有描述:左宗棠看到“浙中光景已是草昧以前世界”(同治二年《致李鸿章》信)。1875年,动乱结束12年后,大臣郭嵩焘在给皇帝的报告中称:“江浙财赋之邦,经乱已十余年,而土田之开垦无多,或七八成,或仅及五六成。皖南积尸填塞山谷,至今未尽收掩,田卒污莱不能辟,人民离散不能归。”(郭嵩焘《条议海防事宜》)。足见这场暴乱带来的灾难之巨!

    近代学者容闳估计这场动乱,约有二千五百万人死于非命。

    上海复旦大学葛剑雄教授研究认为:太平天囯时期从1851年到1865年,经过十四年的战乱,中国的人口减少了四分之一。太平天囯和清王朝都有责任,互相屠杀。

    史学家郭廷以在《太平天囯的极权统治》一文中说:“太平天囯是一个低级的迷信,绝对的暴力集团,神权、极权、愚昧的统治,只为满足自己的无限欲望,丝毫不顾及大众的福利,所造成的是遍野的白骨,满地的荆棘,丧失的生命最少为二千万至五千万。”

    史学家简又文先生说太平天囯的作用是“以破坏性及毁灭力论,太平天囯革命运动仅亚于现今日本侵略之一役耳,其前盖无匹也。”

    台湾钱穆先生在“中国历代政治得失”的演讲中,多次阐述了自己对太平天囯的一些看法:“由今看来,大家同情太平天囯,认为是一个民族革命,但实际也不尽然。至少他们太不懂政治,他们占了南京十多年,几乎没有丝毫制度上的建树。”“他们国号太平天囯,早可预示他们的失败。这样一个国名,便太违背了历史传统。正因为这一个集团里,太没有读书人。”“若太平天囯成功了,便是全部中国历史的失败了。当时洪杨不是推不翻满清,但他们同时又要推翻中国全部历史,所以他们只有失败。”

    台湾陈致平先生在撰写的《中华通史》里批评说:太平天囯“定都南京后,它所能统治的地方,不过江南一隅与安庆、九江、武汉几个据点而已。所以太平天囯的政权完全建立在军事上,而不能与政治配合。其作战的‘冲击’、‘屠戮’、‘裹胁’与‘流窜’的行动颇类流寇,而中国历史上的‘流寇政权’是没有能成功的。”“天国的法令森严,刑律惨酷,凡犯天条者,一律处死刑。天条以外之罪,也非杖即死。死刑中又有‘点天灯’‘五马分尸’‘割肉’‘抽肠’等非刑。行刑之前,往往先鸣锣聚众,讲说道理,宣布罪状,然后当众行刑,令观者惊心怵目,自然俯首听命,而造成一种恐怖气氛。这种恐怖统治,完全违背了当初革命救世的人道宗旨,自然要归于失败。”“洪秀全等人,起自草莽,既缺乏政治学术,又不能罗致政治人才辅弼,而始终建立不起一个健全合理的政治组织。人性弱点,往往能共患难而难共安乐,早年誓同生死的患难兄弟,一旦享富尊荣,经不住物欲的诱惑,与权势的冲突,竟自斗而亡。最为讽刺的,是他自己揭示的革命宗旨,常自行推翻;自己所订的天条,自已自行违犯。”

    钱穆先生说得好,“若太平天囯成功了,便是全部中国历史的失败。”

    “太平天囯”所建立的是极端专制的政教合一政权,它推行的乌托邦式的财产充公、夫妻分居的制度是违背人性伦理和社会常理的。“太平天囯”是个迷魂阵,不只是大量使用隐语、忌讳语,其新造词语更是怪异荒诞,它特有的官爵称谓、体制、礼仪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太平天囯”的性质究竟是革命还是复旧,我无权评判,只是将我了解研究到的“太平天囯”史实整理出来,让世人来判断。
1楼
公平公正地写史不易,一部抗战史历经几十年至今才有些说法。剑兰兄有志于此,我支持!
2楼
观点引述远多于史料,所以,标题的真正意思其实是——“近现代学者试析太平天国”,这里的“学者”自然是非大陆官方派的学者。
3楼
公平公正的标准因时而变,所以历史叙事永远都处于不间断的修正过程中。然而人是有惰性的,修之又修,时间长了难免兴味索然,对于陈年旧闻,若无必要,还是少动筋骨为妙,于是乎,也就产生了相对稳定的——“历史常识”。
4楼
“所谓太平天囯,所谓四海兄弟,所谓平和博爱,所谓平等自由,皆不过外面之假名。至其真相,实与中国古来历代之流寇毫无所异”。

一直延续的中国传统,源远流长隔五十年叉百年地更新,直到不知哪一天。
5楼
    2、浅论太平天囯

    一九七四年,我得到老师赠与的一套《近代史资料丛书——太平天囯》和罗尔纲写的有关太平天囯丛书,平常的空余时间便潜心细细读了起来。“太平天囯”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最终得出的结论竟同我从小学到大学听到的称颂——是我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农民革命运动截然相反,它毫无先进性、革命性,是一场扰乱社会的暴乱,给已经陷入无限苦难的中国带来一场空前的浩劫,是一个私欲极度膨胀的疯子为追求出人头地而挑起的一场浩劫!

    洪秀全数次科考,祈求博取功名,结果是次次落第而归,升官发财的仕途梦完全破灭了,急得神经错乱,大病一场卧床四十多天,他在昏迷和清醒之中都在寻找出路,终于从基督教教士那里得来的小册子里得到了启示,创立一个人所不知的新教来慰藉他教主的梦。若不是冯云山契而不舍地宣传发动组织,他的梦将永远停止在梦境里,成为自我安慰的画饼。当他拥有些许力量的时候,不是为夺取天下管理天下筹划决策,而是凭自己的想象,制定出一整套比中国历代皇朝更落后、更迷信、更愚昧、更残酷,等级更森严、生活更奢淫、贫富更悬殊的政教合一的专制统治,在弹丸之地的永安到孤城南京,坚实地实行他的天条天规。这是一种历史的倒退!

    我想,凡是一个身心健康、理智健全的人,只要看完了“教主”洪秀全留下来的所有教义和诗文,就会清楚它的本质所在。

    太平天囯一八六四年灭亡,到一九四九年尚不足九十年,它留存而面世的史料很全(虽然南京的太平天囯资料大部被湘军焚毁),各地的许多原始资料还是被介入这场动乱的列强们抢去而保存了下来。这要感谢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史学家们,他们跑遍中国、远涉重洋,挖掘和完整的整理出太平天囯存世的资料,仔细读来,中国历史上所有留存下来的农民运动史料只有太平天囯的是最为完整,这给后人研究这段历史提供了最有益的帮助和指导。这些留存面世的史料,已经完全能够说明太平天囯运动的性质是什么,为什么众多的文人学者,会用无产阶级政治观点即所谓历史唯物辩证法来诠释这一历史现象呢?这大概就是中国现代文化的悲哀、中国历史的悲哀吧。

    从1950年起半个多世纪以来,中国大陆史学界的主流一致认为太平天囯失败的原因,归纳为两点:

    1、客观上是太平天囯后期,由于中外反动势力勾结起来,大大加强了反革命的力量,造成敌强我弱的不利因素,这是根本的原因。

    2、主观原因是太平天囯领导人中的内讧,大大削弱了革命阵营的力量,而太平天囯之所以犯这样的错误,归根结蒂是由于没有如同现在的无产阶级革命理论的指导,没有正确的政治纲领,没有一个先进的革命政党的领导。

    还有种怪异的说法,说太平天囯虽反抗地主,却不能也不懂得怎样去消灭地主阶级,所以失败的根本原因是由于农民阶级本身的历史局限性和阶级局限性。事实上太平军一路上消灭的地主、富豪、仕族太多了,而且都是从肉体到精神连根拔起。以上观点我不敢苟同!再说洪秀全能代表农民阶级吗?

    “太平天囯失败是指未能推翻封建剥削制度,历史证明农民起义只有在先进阶级(资产阶级或无产阶级)出现之后,并在它们的正确领导下,才能推翻封建剥削制度,取得解放。在太平天囯时期,中国社会上虽然具有资本主义萌芽,而未能形成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这就是史学界权威的结论。

    此真滑天下之大稽!那刘邦、朱元璋的胜利又该作何解呢?他们没在无产阶级和共产党的领导下而夺取了天下,可怜的无产阶级史学家们啊!若说太平天囯失败是指未能推翻清王朝,并把主要原因同样归结为没有先进阶级领导,孙中山先生的革命推翻了清王朝,这又将作何解?所以这种论点违背了历史事实,对历史的评判也是绝对错误、不可取的。

    太平军从广西金田到定都南京,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太平军所到之处,各地的清朝军队都是节节败退,看起来所向披靡,力量似乎很强大。其实不然,满清军队入关,建立清王朝二百年,原来能征惯战的满清八旗子弟,都成了国中贵胄,养尊处优、饱食终日,师老人惰,安排在全国各地的满人绿营已是垂垂暮年,毫无战斗力可言了,以致逢仗必败。再加之统治阶层从皇帝到省市府衙的腐败,民不聊生,国力锐减。兼之清政策闭关锁国的政策,更导致的国势的落后,十九世纪下叶,清王朝已到摇摇欲坠的地步了。一遇风吹草动,清王朝就手忙脚乱,最后不得不依靠汉人来收拾残局。

    可敬的史学家们一说起太平天囯,就无比骄傲地说:纵横十六省,建国十四年。事实是太平天囯虽然占领了南京,而南京自始至终都在清军的重重包围中,双方军队犬牙交错的对峙,南京城门外大多数地方走不上十里就有清军屯守,太平天囯从来都没有真正完整的占有过半壁江山或江南一省。从一八五四年以后,太平天囯没能再染指湖南,一八五六年彻底离开湖北,即使是石达开出走也仅仅是大军路过。因此说是纵横十六省,建国十四年,太牵强附会了。

    太平天囯一诞生就不尊重知识,打压知识分子,摧毁孔庙,焚烧一切与孔孟有关的书籍,摒弃中华民族的一切民间传统习俗,扼杀“拜上帝教”之外的一切宗教信仰,以诱骗和暴力强行搞起那个不伦不类的拜上帝教。

    洪秀全在攻占南京后,进行了大规模的排斥孔孟、焚禁古书的行动,太平天囯《诏书盖玺颁行论》严令:“凡一切孔孟诸子百家妖书邪说者尽行焚除,皆不准买卖藏读也,否则问罪也。”

    身居南京的马寿龄在《金陵癸甲新乐府》中记载说:“尔本不识孔与孟,孔孟于尔亦何病?搜得藏书论担挑,行过厕溷随手抛,抛之不及以火烧,烧之不及以水浇。读者斩,收者斩,买者卖者一同斩。”

    后来太平天囯开科取士,考试仍用八股体,诗用试帖体,题目则完全出自于太平天囯教义。这些题目让大多数的书读书人难以理解而望而却步。

    张德坚《贼情汇纂》里记载:安徽乡官保荐一名龙秀才,龙秀才向洪秀全上万言书,把洪秀全比作周武王、汉高祖,洪秀全批示“周武、刘邦是朕前部先锋。”不授官职给龙秀才,其愚昧和狂妄可见一斑。

    李秀成以“无读书人”为太平天囯的缺陷,其批评是中肯的。

    《李秀成自述》里记载:“天王常在深山内藏,密教世人敬拜上帝,将此之蛇虎咬人除灾病惑教世人。从者具(俱)是农夫之家,寒苦之家,积多结成聚众。……西王、北王带旱兵在大黎里屯扎五日,将里内之粮谷依(衣)食等,逢村即取,民家将粮谷盘入深山,亦被拿去。……我家寒苦,有食不逃。凡是拜过上帝之人,房屋具要放火烧之。家寒无食之故,而随他也”。

    在闭塞、愚昧、极度贫穷的紫金山区,山中蚊虫猛兽极多,用它们来恫吓村民又会有几个不怕的?兵起造反时,沿途村庄的房屋摧毁了了,粮食拿光了,村民不跟着走还能活得下去吗?洪秀全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裹挟村民的。

    一支不尊重知识,排斥知识分子的武装就是群乌合之众,能持久吗?

    太平天囯的《天朝田亩制度》是一个用以蛊惑和号召无地、少地农民群众追随他们造反的手段。在这里不谈祥它的主要内容,只说它的原则:

    “商贾资本皆天父所有,全解归圣库”“天下人人不受私,物物归上主”。

    这个上主是谁,就是洪秀全等少数几个人,人不满万、地无十里时,洪秀全就急不可耐地登上权力的最高峰——天王,诞生了一代新帝!

    纵观太平天囯十几年的作为,《天朝田亩制度》推行了吗?一八五三年进南京后,在江西占领区,石达开曾经推行过分田;一八五八年后,李秀成在苏州、常州一带也推行过,但得到田地和财富最多的都是拥有重兵的王侯将领。

    一八五四年,杨秀清发布浩谕讲述南京一带的现状:“在尔民人,以为荡我家资,离我骨肉,财物为之一空,妻孥忽然尽散,嗟怨之声,至今来息”。

    于是杨秀清等王联名上奏天王:“建都天京、兵士份众,宜广积米粮,以充军储而裕国课,弟等细思安徽、江西,米粮广有,宜令镇守佐将,在彼晓良民,照仍交粮纳税……”,请求遵守原来的社会秩序,实行土地自主和收粮纳税。提案经洪秀全批示“即遣佐将施行”,于是,除石达开在江西部分实行了《天朝田亩制度》,其他所有太平天囯占领地依旧回到允许地主拥有土地和继续收租纳粮的秩序中来。

    清张汝南《金陵省难纪略》记载了此事:“此示一出,被惑乡民方如梦觉。然此令已无人理,究不能行。”

    太平天囯在占领地依旧要求农民、地主“照旧交粮纳税”。太平军规定“富户贫民宜一体完纳”,“示谕佃农照常输租”(《太平天国文书汇编》)。

    一八五八年后,太平军李秀成在江浙等地推行《天朝田亩制度》,也只是将无主的土地分给农民,然后发给留在本地的地主和农民田地凭证,设立收租局,强迫农民交租纳税。同时规定租佃地主土地的“租户仍将该还钱米缴还原主,不得抗欠”(沈梓《避寇日记》),实则是保护了土地主的利益,为何如此,因为土地主是纳粮交税的大户呀。这也许就是太平天囯不懂得彻底消灭另一个阶级的农民阶级的局限性吧。所谓耕者有其田的《天朝田亩制度》只是一纸空谈而已。“一切皆仍旧章”,“照旧交粮纳税”是太平天囯一直延续使用的政策,表明太平天囯没有改变土地所有权,没有取消地租,生产关系依旧,而且其租税名目和额度比清政府多得多。因为长年打仗,附加税、田捐等由太平军直接向佃农征收,有诸如店捐、股捐、月捐、日捐、房捐、局捐、灶捐、礼拜捐、门牌税、人头税、犒师费等等二三十种征收名目。征收额随战争的进程浮动增加(没有减少的事例),所以在太平天囯占领的许多地区,农民的负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在不断加重。如农村田地税赋收取,天朝初制定为每亩一斗七升五,两年中增加到每亩七斗,翻了整整两番!

    太平天囯敛财最有效的制度是天朝圣库制度。

    一八五一年,洪秀全在广西金田颁布此令:“各军各营众兵将,各宜为公莫为私”“凡一切杀妖取城所得金宝绸帛宝物等项,不得私藏,尽缴归天朝圣库,逆者议罪”。

    一八五二年,进攻长沙时洪秀全再次下令:“通军大小兵将,自今不得再私藏私带金宝,尽缴归天朝圣库,倘再私藏私带,一经查出,斩首示众”。

    建都南京后就更加严厉了:“凡私藏金银者,就是妖,定斩不饶”。

    藏银五两(含五两)以上不缴者一律处斩刑。

    集中在圣库的各种物资和金银,统统由天王分配,打仗行军,没有家庭固然不需要钱金,男营女营的所有人口发放每天生存的食物即可。以猪肉的配给为例:在广西最贫困时,天王每天十斤猪肉,以次递减到中级官员(总制)每人每天半斤猪肉,总制以下的中级官员到全体军政人员就没有猪肉分配了。其他物资那怕是针头线脑的分配更加细化了,无一不在圣库的掌控和分配之列。

    这种分配公平吗?后来,城市打下的多了,财产积累的多了,除少部分分配给各营圣库执行分配,大部财富充实到了中央圣库,天王等中央层的用度就不再受限制了,实行起真正的各取所需共产主义。天王和各王在南京的巧取豪夺敛财聚富,才有了大兴土木营造宫殿的资本,才有了奢侈挥霍生活糜烂的资金,从已存的史料看,太平天囯最高层的贪婪和腐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太平天囯最高层在南京城里的自相残杀,是群王争权夺利的必然。

    “天京事变”是太平天囯国力由盛变衰的转折点,这一点是大陆史学界权威们的一致认识的。

    史学界的多数人认为这是由于杨秀清野心太大,行事飞扬跋扈,逼封万岁而殉命,完全是咎由自取。野史和另一种说法则认为洪秀全是事变的挑起者,洪秀全杀杨之心久远而坚定,故意加杨秀清“万岁”,以至韦昌辉气极把杨秀清杀了。洪秀全加封杨秀清“万岁”,表面上是忍让和谦恭,实际另有图谋,一面麻痹杨秀清,一面激怒韦昌辉,最后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其实权力之争的隐患在太平天囯最初就埋下了,一八四八年三月三日,洪秀全受不了广西紫荆山的艰苦和寂寞,独自回了广东,实际的组织者和宣传者冯云山又被当地官吏抓进了监狱,拜上帝会濒于瓦解,这时杨秀清假借天父附身下凡“传言”,发号施令,稳定了会众,使拜上帝会转危为安。当时在经济、文化相当落后的广西浔州地区,长期以来一直有种自称鬼魂附体、沟通阴阳两界的“降僮”迷信形式,杨秀清就是以“降僮”的形式,简单直接的把“天父”“上帝”带到人间,从此获得了拜上帝会中至高无上的代天父传言的权力。

    一八五零年,洪秀全发布建立太平天囯总动员令前,杨秀清忽然口哑耳聋的大病起来,大家都以为他残废了,可一到金田营地,他突然开口说话,自称天父降托,耳聪目明、心灵性锐起来,井井有条地指挥军营中的大小事务,他的神秘和权威、以及代天父传言的可信度进一步加强。到永安封王,洪秀全不得不令所封各王“俱受东王节制”,生生地把实际权力交给了杨秀清。

    进入南京,东王府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册封各部尚书,尚书为各部的主要官员。天国的所有军务、民政一应大小事务由所管辖的王侯整理,必须先报东王府,汇总裁处,由东王杨秀清拿出意见呈报天王,天王的权利就是批复。于是南京城里就有了一个最高偶像和拥有实际权力的两个中央,如此的两个中央安能相安无事!

    孙中山先生曾说“因为当时洪秀全、杨秀清争皇帝做,所以太平天囯的洪秀全、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那四部分的基本军队,都完全消灭了。太平天囯的势力便由此大衰。推究太平天囯的势力之所以衰弱的原因,根本上是由于杨秀清想做皇帝的一念之错。”孙先生不究史,其为一家之言,并非真理。

    太平天囯政权的性质,史学界中有人认为是旧式的农民起义:“往往是有过短时间的、暂时得到农村支持的劳动专政,但是却没有过劳动者的巩固政权,经过一个短时期,一切都又倒退了,所以倒退,是因为农民劳动者、小业主不能有自己的政策,他们经多次动摇之后,终于要退回去”。他们认为太平天囯是以反满清王朝为起点,以封建化为终点的不能成功的农民运动。

    其实不然,洪秀全根本不懂“高筑墙,缓称王”的道理,从建立太平天囯国号开始就是君主独裁,甚至比满清更加等级森严,这从一八五一年永安封王和颁布的各项制度法令就充分显现了的。

    洪秀全在述怀诗里说“明主敲诗曾咏菊,汉皇置酒当歌风,古来事业由人做,黑雾收残一鉴中”,显然他在自比刘邦和朱元璋。后来又用封官许愿来鼓舞士气,他说:“目下苦楚些,后来自有高封也。”“凡一概同打江山功勋等臣,大则封丞相、检点、指挥……,累代世袭,龙袍角带在天朝”,只要全体将士能“各做忠臣劳汗马”,就能保证大家“金砖金屋光焕焕,高天享福极威风,最小最卑尽绸缎,男着龙袍女插花。”洪秀全是急不可耐地要登上皇帝的宝座。自古揭竿而起的农民领袖都提出“耕者有其田”的主张,到最后田又归了谁,二千余年来的老百姓都知道,那就是成者为王!太平天囯跳不出这怪圈,任何一个家天下的集团和政党也跳不出这个怪圈!

    太平天囯定都南京后,其政权建制、职官制度、等级制度、礼仪制度等,全都是沿袭家天下帝王专制的模式,他们把夺来的权力变成另一种方式,名正言顺的变成自己独有的权力。

    以娶妻为例,太平天囯“天条”规定:一切官兵百姓,均不得嫁娶婚配,天王和各王,可以“广置姬妾”,洪秀全本人“妃嫔在武昌选四十人,至江宁选百八人,陆续增添,大约不满二百人。”

    其规避制度更加专横:“东王、北王、翼王及各王驾出,侯、丞相轿出,凡朝内、军中大小官员兵士,如不回避,冒冲仪仗者,斩首不留。”

    天王洪秀全在南京修建的天王府:“城周围十余里,墙高数丈,内外两重,外曰太阳城,内曰金龙城,殿曰金龙殿,苑曰后林苑,雕琢精巧,金碧辉煌”。

    洪秀全在“林苑芳菲,兰桂迭妍”的宫墙内,过着“金玉堂中快乐多”的生活,写些自我歌颂和训戒后妃的“诗”,如“万方万郭万来朝,万山万水万飘摇,万里万眼万钻至,万知万福万功劳”等等几百首。他一再重复自己是“日”、是“太阳”,要后妃们“速照本心对太阳”,“各莫鬼迷过太阳”。他训斥后妃:“尔对夫主心常真,金砖金屋住尔身,尔对夫主心常假,难上高天难脱打”。

    “天京事变”后,洪秀全逼走石达开,宣布“主也是朕做,军师也是联做”,在朝中重用无德无才的文盲长兄洪仁发、次兄洪仁达和十岁的幼西王萧有和,说什么“幼西王出令,有不遵幼西王者,台朝诛之”。

    实则洪秀全把太平天囯当成是父子承袭、“肃体统,大一尊,一人垂拱于上,万民咸归于下”的洪家天下。

    还有人说太平天囯的失败有多种因素:

    一 、1852年围攻长沙一役,西王萧朝贵战死;1854年林绍璋湘潭战役的失败,关键性地影响了整个太平天囯的进程。

    二、老将曾天养在岳阳战死,对太平军的军心是个沉重的打击。湖南两战两败,损兵折将,士气受到明显打击,畏怯湖南;使太平军不能据有湖南鱼米之乡,缺少了一个重要的后勤补给之地;湘军因此才能发展壮大,最终成为对付太平天囯的绝对主力;还有湖南每年上交清政府290多万两白银,湖湘学子为清政府所重用,为垂死的王朝打了针强心剂。

    三、太平天囯北伐军的全军覆没,三万老广西将士的消亡;还有湖北田家镇一役,太平天囯精锐损失殆尽。

    四、翼王石达开的分兵他走。

    五、后期没有一个像东王杨秀清那样能统揽全局的领袖人物,洪秀全的“天王是朕做,军师亦是朕做”的策略加剧了上层的矛盾。

    六、太平天囯内部指挥不畅,行动不协调,将领不合心,不能同心共济。以后期李秀成、陈玉成为例,两支柱尚不能合作,况他人乎?

    ……

    这些都对,不过是战术战略的错误,不能伤其根本。

    太平天囯失败的主要原因归于腐朽落后和滥杀掠夺,一个疯子和一群失意的人在贫瘠的大地上,用前者腐朽的制度建立起更腐朽的制度,它一出生就已病入膏肓,在中华大地引发空前的大瘟疫,它怎么能顺应天时民心而入主中华。

    1860年,江宁李圭著《思痛记》里记载:江苏丹阳被李秀成部占领后,“杀戮之残,蹂躏之酷,无日无之。……弱者存活,十不二三。……行此事者,大抵湘、鄂、皖、赣等籍人,或流氓地痞,裹附于贼,或战败而降贼者。其真正粤贼,则反觉慈祥恺悌,转不若是之残忍也”。“贼亦令禁止骚扰百姓及劫掠衣物等,……顾贼众奉行者少,而以清军之降附者尤为凶残贪暴。”

    江西高安县志:“癸丑(1853)贼至,所扰惟典铺大家为甚。乙卯(1855)再至,惟以仇视官绅,苛勒殷富以售其黠,淫掠焚杀犹未甚也。至辛酉(1861)逆酋李秀成至,而祸斯极矣,分扰各属,放手焚杀,恣意淫掠,各乡勇男妇死者不下数千人,所过成焦土”。

    外人亦言晚期太平军缺乏战意斗志,惟以烧杀破坏为事。

    据英国人说,在1858年,南京吸食鸦片的,占全城人口的三分之一。

    以上只是列举其滥杀和腐朽的例证。

    太平天囯是腐朽没落的清王朝土壤里衍生出来的怪物,从一出现就注定了它的灭亡。可以说太平天囯高层里没有一个政治家、军事家,有的是各有遭遇、各怀私心、各具目的的野心家和枭雄,要以比原来更落后的制度来取代前朝,倘若真能胜利,那将具有改写人类历史的“功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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