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新诗共赏》

6楼
再为小土豆叫好!
近,有人说炒作、有人说冥顽、有人不屑,有人说自大狂、还有人说神台猫屎,我都劝说稍安勿躁。人各有志,乐山乐水,萝卜豆腐;螳螂、蚍蜉和浪子故事大家也耳熟能详。悉听尊便。
建议《新诗共赏》置顶《自由飞翔》(新诗)板块。
7楼


(四)

周梦蝶

有人说: 周梦蝶的诗很难看懂; 有人说: 周梦蝶的诗充满禅意; 有人说: 他的诗是一种多么冷的孤独…

一.

《孤独国》

昨夜,我又梦见我
赤裸裸的趺坐在负雪的山峰上
这里的气候黏在冬天与春天的接口处
(这里的雪是温柔如天鹅绒的)
这里没有峱骚的市声
只有时间嚼着时间的反刍的微响
这里没有眼镜蛇、猫头鹰与人面兽
只有曼陀罗花﹑橄榄树和玉蝴蝶
这里没有文字、经纬、千手千眼佛
处处是一团魂魂莽莽沉默的吞吐的力
这里白昼幽阒窈窕如夜
夜比白昼更绮丽、丰实、光灿
而这里的寒冷如酒,封藏着诗和美
甚至虚空也懂得手谈,邀来满天忘言的繁星……
 
过去伫足不去,未来不来
我是「现在」的臣仆,也是帝星。

(二)

《菩提树下》

谁是心里藏着镜子的人呢?
谁肯赤脚踏过他底一生呢?
所有的眼都给眼蒙住了
谁能于雪中取火,且铸火为雪?
在菩提树下。只有一个半个面孔的人
抬眼向天,以叹息回答
那欲自高处沉沉俯向他的蔚蓝。
     
是的,这儿已经有人坐过!
草色凝碧。纵使在冬季
纵使结趺者底跫音已远逝
你依然有枕着万籁
与风月底背面相对密谈的欣喜
 
坐断几个春天?
又坐熟几个夏日?
当你来时,雪是雪,你是你
一宿之后,雪既非雪,你亦非你
直到零下十年的今夜
当第一颗流星騞然重明
 
你乃惊见:
雪还是雪,你还是你
虽然结趺者底跫因已远逝

(三)

《行到水穷处》

行到水穷处
不见穷不见水---
却有一片幽香
冷冷在目,在耳,在衣。
 
你是泉源,我是泉上的涟漪,
我们在冷冷之初,冷冷之终
相遇像风雨风眼之
 
乍醒。惊喜相窥
看你在我,我在你;
看你在上,在后在前在左右:
回眸一笑便成千古。
你心里有花开,
开自第一瓣犹未涌起时;
谁是那第一瓣?
那初冷,那不凋的涟漪?
 
行到水穷处
不见穷不见水---
却有一片幽香
冷冷在目,在耳,在衣。

(四)

《冬至》

流浪得太久太久了,
琴,剑和贞洁都沾满尘沙。

鸦背上的黄昏愈冷愈沉重了
怎么还不出来?烛照我归路的孤星洁月?

一叶血的遗书自枫树指梢滑坠,
荒原上造化小儿正以野火燎秋风的虎须……

“最后”快烧上你的眉头了!回去回去,
小心守护它:你的影子是你的。



Sky in the Line 评周梦蝶的诗:
犹记大二诗选习作课,老师陆续导读几位前辈诗人,那周正讲到周梦蝶的<菩提树下>、<六月>、<孤独国>、<燃灯人>和<还魂草>等诗,有一些感想不得不抒。


  那样在极端摆荡,历经劫难孤独遂在尘世超脱,可畏的自我要求过于一般人,如此的坚定意志。于是曾经怀疑婆娑诗人周梦蝶是不是一灯大师的化身。即使修炼极深,<六月>中可见着楞严经典故里阿难就算是佛陀弟子,也受不了诱惑空间,甚是有毁灭戒体的可能,而写下这样]的忏悔。如此修为恍如一灯大师,已无所求于世事,却仍求痴于窥探武学秘籍「九阴真经」,牵扯武林上各路英雄的打打杀杀纷纷扰扰。


  在个人的修为和自身的净化中,周梦蝶先生已算是高人。却仍在诗里寻求颠峰,摆荡与生命和死亡中,再下一个轮回或循环里,辩人也自辩,但愿求得正道。在诗里见着的深刻和用力程度,无非是那些软系的微语印衬而感觉大智慧的降临。要多少的思辩和理解,要多少年修炼与洞悉,才能自「雪中取火,火中铸雪」?像是把那些哲思般的概念重新切裁,或者折断钢铁坚硬的理想和字句,铸造更深更远的可能,那强烈的张力,那知行合一的硬骨魄力。所以在<还魂草>那样坚强说出:「凡踏者我脚印来的 / 我便以我,和我的脚印,与他!」深感自信的强劲语句。


  那些推挤内在的所有存在状态,如<孤独国>里「触处是一团浑浑莽莽沉默的吞吐的力」,那生发又闇灭的时刻;又如<孤独国>里「冬天与春天的接口处」,以为是那个尽头却又是另一处的开端;而<一月>里也用着「哭着——不知到底该怎样纔能让夜 / 这头顽固而笨重的骆驼 / 穿过那针孔 / 微茫,不透风的黎明」,如此以一种厚重的感觉、意象,诉说绝对时刻那些思维、辩证一些形而上的巨大而卑微的自我。再如<摆渡船上>里「人在船上,船在水上,水在无尽上 / 无尽在,无尽在我剎那生灭的悲喜上」,连续多种层次上的运用,加深、退去又再加深,是幸福也同时悲伤,低鸣隐约的晃荡和摆渡,不知不觉就被卷入深处,严峻的面对着、对抗着。生命里的一种绝对。


  诗人罗智成曾说:「思想就是最美丽的修辞。」我想这就是读周梦蝶诗所能感受到最大的震撼力吧!

http://blog.yam.com/roger7386/article/39098380

周梦蝶(1921年12月29日-),籍贯河南省淅川县,台湾诗人、文学家,定居在新北市淡水区,本名周起述。笔名周梦蝶,起自庄周午梦蝴蝶,表示对自由的无限向往。

童年失怙,沉默、内向。熟读古典诗词及四书五经,因战乱,中途辍学。
1948年加入青年军,随国军部队来台,家乡遗有发妻和二子一女。
1952年开始在《中央日报》、《青年战士报副刊》上发表诗集。
1955年自军中退伍,加入「蓝星诗社」。
1959年起在台北市武昌街明星咖啡厅门口摆书摊,专卖诗集和文哲图书,并出版生平第一本诗集《孤独国》。
1962年开始礼佛习禅,终日默坐繁华街头,成为台北「风景」,文坛「传奇」。
1980年美国Orientations杂志记者来台专访他,并以古希腊时期代神发布神谕的Oracle为喻,撰文者称许他为「厦门街上的先知」(Oracle on Amoy Street)。同年因胃溃疡开刀,以致书摊歇业。曾获第一届国家文化艺术基金会「桂冠文学类」奖章。

进一步参考:

http://www.ziyexing.com/files-2/zhoumengdie/zhoumengdie.htm
8楼
謝謝蕭振總版支持鼓勵, 已遵命置頂
9楼
(五)

白桦

第一次接触白桦, 是他的剧本小说《苦恋》. 那最后的一个问号, 惊心动魄, 至今记忆犹新. 然后, 又想起那用来购买子弹的五分钱….白桦说: 没有思想就没有文学. 同样地, 没有灵魂的诗, 就不是诗. 不管它是否押韵.


《从秋瑾到林昭》     白桦



除非是让我死,
不,即使是死,我也不会忘记你,
我的灵魂会把记忆交给悬崖峭壁,
以化石的方式留传后世。

除非我已经出卖了灵魂,
剩下的是一具行尸走肉;
可倏然的刀锋,经常会
冷丁地用凛冽的寒光试探我。

我自己知道,即使把我放在砧上,
我都会像冰山那样沉重和冷峻;
虽然我的脸上挂着儿童般的天真,
那只是为了衬托鬼魅的狰狞。

当我第一眼端详这个陌生世界的时候,
你就站在我的面前了,
狂涛扑面,你亭亭玉立;
风雨如盘,你目光镇定。

在绝望的战场上去夺取希望的队列里,
有一位旗手竟然是雍容华贵的女性;
你从画舫里走出来就跳上了战马,
以龙泉宝剑取代玲珑玉佩。

虽然百年前你就因此而身首分离,
和1907年所有的红花绿叶一起,
落入拌着血泪的泥土,
在世世代代的梦里静候着另一个花期。

你永远是那样娴静和温柔,
一位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
虽然你那双白皙的手引爆过雷电,
使得紫禁城内外一片狼藉。

就像一轮皓月离云而出,使我——
  一个国破家亡而且懵懂无知的孩子,
得以呼吸到至美的芬芳,
得以瞻仰到至善的绮丽。

我永远都能记住你的样子,
仪态优雅、无限关爱地俯视着我,
就像记住我的母亲和姑姑、阿姨,
以及你们与日俱增的美丽。

我在很幼小的时候就知道,
你走出深闺踏上夜路,是为了
走进寂寞的夜行者们的队伍,
去迎接注定要出现的华夏晨曦。

你相信先行者们项上喷涌的热血,
能把漆黑的乌云濡染成鲜红的朝霞;
于是,你也要抛洒自己的热血,
于是,就有了轩亭口的一声长叹。

你把美丽的面颊转向未来,
未来只是你幻觉中的一抹淡青色的晨光,
你的未来不就是我们的现在么!
你轻轻地吟诵,安详一如月光:

“秋风秋雨愁煞人!”
你用极度苍凉的古越乡音发出一声叹息,
倾吐了三千年压抑的悲情,
给二十世纪留下了一行最深刻的诗。

整整一百年过去了,
一百年的中国都沉浸在血泊之中;
乌云最终——最终也没有被濡染成朝霞,
虽然我们抛洒了江河那样多的热血……

这是百年来希望与失望争辩的交点,
这是百年来幻想与现实议论的话题;
时间太长了,流血太多!
鲜艳的红已经凝结为深深的黑。

在你去世三十年以后,中国
又一位使男人们汗颜的女性诞生了;
她出生在锦绣江南的姑苏,
一座被称为人间天堂的古城。

当她还在北京大学求学的时候,
忽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她发现
大多数中国人的眼眶里都没有眼珠;
他们的眼珠都到哪儿去了呢?

她不敢看那些血红而又空洞的眼眶,
可为什么人人都不觉得有什么缺失呢?
失明不是最大的缺失么?而且
他们个个都快活得像学舌的鹦鹉。

她立即走向未名湖畔,以水为鉴,
从自己的身上来验证一个重大的事实。
谢天谢地!自己的眼珠还在,
而且熠熠生辉,甚至咄咄逼人。

原来所有中国人都自动摘下了眼珠,
把眼珠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是为了害怕出现视觉上的谬误,
诸如把光明看成黑暗;

把天国看成地狱,
把神圣看成妖孽。
亿万人只能瞪着空洞的眼眶,
按照一双眼睛来认知世界。

而她却偏偏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去观察被封锁、被冻结的大地,
透过雾霭重重的来路和去路。
透过斑驳的光影和瞬息万变的色彩……

于是,她就成了一个可怕的异端,
居然敢于在眼眶里保留一双眼珠!
居然还敢直面那颗唯一的太阳,
而且认真地去探究它黑洞似的内核。

为什么太阳散发出的不是热能,
而是一阵又一阵刀锋的寒光?
于是,她对那颗超自然的太阳,
产生了理所当然的怀疑。

怀疑太阳?!多么可怕的怀疑啊!
几乎所有的人都选择了怀疑自己。
自觉自愿地在每一颗细胞里追寻原罪,
把别人强加在身心上的灾难当作恩典。

我们是个人人都在怀疑自己的民族吗?
我们是个人人都在盲从偶像的民族吗?
我们是个人人都在信奉仇恨的民族吗?
我们是个人人都在自甘为奴的民族吗?

遥想春秋战国那些如火如荼的岁月。
诸侯们忙着为霸主的称号厮杀;
而大地上繁星璀璨般的诸子百家,
还能竞相自由地闪现各自的光彩。

我可以坚持我的强国梦想,
你可以坚持你的民本童话;
你可以指斥我为诡辩、谬误,
我可以讥讽你为异端、邪说。

但他们都坚定不移地写下了
流芳百世、烛照后世的典籍;
秦始皇能把六国的宫殿都付之一炬,
却无法彻底焚毁竹简上书写的文字。

在印刷术还没有出现的年代,经典
却神奇地从草民们的记忆中复印出来。
当伟人为一己之见而灭绝众志的时候,
他就注定要成为千古罪人。

中华民族有过如此众多大智大勇的祖先,
却繁衍出如此众多缺乏自信的后代;
不仅主动摘下自己的眼珠,还要
用木屑去填充大脑里丢失的记忆。

她——一个卓越的思想者,
在绝对禁锢中探索思想;
她——一个活跃的自由人,
在完全孤独中追求自由。

当所有的中国人都蒙在鼓里的时候,
她却能感觉到潮流最轻微的涌动。
当落叶第一声悲叹的时候她就能听到
隆隆逼近的、寒冬的车轮。

她曾经一再痛苦地补缀过破碎了的梦,
期待过人性的善良能纠正绝对权利的暴虐;
而她等到的却是冰冷的镣铐和炼狱,
从此她就把梦的碎片丢弃,任由西风漫卷。

与梦境决裂之后就是绝境!
岁月一如荒原;
与梦境决裂之后就是地狱!
岁月一如井底。

她只能仰望一孔夜空,
偶尔才能看到一颗流星飞过;
一丝风、一丝风都没有,
更何况是电闪雷鸣。

爱她的那些人曾经希望她妥协,
因为只有妥协她才能把自己留给亲人;
她却没有接受这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因为妥协后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她了。

她当然知道铁窗外就是杏花春雨江南,
就是母亲温暖怀抱里难分难舍的亲情;
就是好心人婉转而动听的劝慰,
就是雨水一般的泪水冲洗掉浑身的血迹。

还有河边那些洗衣裳的邻家姐妹,
她们或许只能把同情和困惑挂在脸上。
一张柔软而温情的网,
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

或许还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的悄然来访,
斗室里充满压低嗓门的激烈争论。
在死寂中的牢狱里点点滴滴的积蓄,
此刻都成为喷涌而出的狂涛。

血肉里剖出的珍珠啊,
带着血迹也会光芒四射。
这样的时间有多么幸福啊!
但这样的时间又是多么的短暂!

紧接着就是意料中的闯入,熟悉的手铐。
熟悉的伟人“语录”,熟悉的警车呼啸。
警察只知道对她施行恣肆的羞辱,
却不知道
未来的亿万中国人会为这一刻痛不欲生。

她所以一再拒绝出狱的“恩惠”,
还因为她知道,出狱后她就成了一颗钓钩上的饵。
而且对于不自由毋宁死的人来说,
狱外和狱内的差异实在是微乎其微。

他们要她放弃的是思考,
是视听和发声的功能;
她要向众人大声喊出的是真相:
——此时此刻不是黎明!不是!

戳破一只最庞大的气球,
只需要一枚绣花针的针尖;
因为气球里全是人工填充的空气,
轻轻的一刺,庞大就化为渺小了。

在黑白颠倒成为生活准则的日子,
中国人必须习惯黑色的白和白色的黑,
这种认知的颠倒已经成为生活的恶习,
而且在血液里衍化为顽固的遗传因子。

给了所有独裁者创造奇迹的条件,
他们把亿万人的流血悲剧导演成闹剧,
一次又一次在中国隆重上演,
神圣、荒诞而又具有极大的张力。

她独自在炼狱中
曾经这样苦苦地思索过:
“我们不惜牺牲,
甚至不避流血;

在中国这一片厚重中世纪的遗址上,
政治斗争是不是也有可能,
以一种较为文明的形式进行,
而不必诉诸流血呢?”

回答她的却是两粒向她近射的枪弹,
为此她最终付出了全部沸腾的热血,
以及母亲的风烛残年和五分钱的子弹费,
无疑,那五分钱是“人民币”。

她早已留下过遗言:
 “告诉活着的人们:
  有一个林昭因为太爱他们
而被他们杀掉了。”

她面对的几乎是全体的背弃,
不!不仅仅是背弃!
成千上万个本可以拉她一把的同胞,
在客观上都成为落井下石的凶手。

在绝对的高压之下,
面对一线苟活的诱惑;
这个伟大的多数都成了从犯,
甚至保持沉默的人也寥寥无几。

他们只能逆来顺受,顶多只是
没有以陷害同类的手段去换取宽恕。
而更多的人在一夜之间,都成了
站在至爱亲朋背后的“盖世太保”。

我们,是的,是我们!千真万确!
我们再也无法逃脱罪责了!
宇宙间每一颗水珠,
都留有我们行凶的影子。

几千年来,是的,几千年来,
在有皇帝和没皇帝的帝制时代;
我们总是在屠杀……总是在屠杀
我们自己最优秀的儿女。

林昭比秋瑾姑娘要艰难得多,
林昭比秋瑾姑娘要孤独得多;
秋瑾姑娘的最后一刻还有一个
抛头颅、洒热血的刑场。

皇帝还宣读了一道奉天承运的圣旨,
还公布了一张等因奉此的布告;
还委派了一员色厉内荏的督斩官,
还摆出了一支旗、锣、伞、扇的仪仗队。

甚至还有人跳起来怪声叫好,
像戏园子里买站票的看客那样;
把秋瑾姑娘当做替天行道的江洋大盗,
当做杀富济贫、打家劫舍的女侠。

说真的,我对秋瑾的对手很有几分尊敬,
因为他们还敢于当众暴露他们的卑鄙,
甚至也没有掩饰他们怯懦的惊讶:
原来暴徒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弱女子!

连她都被迫拿起刀枪,
义无反顾地向大清皇朝冲刺,
大清皇朝也真的是气数已尽了!
在精神上秋瑾给了清廷致命的一击。

当林昭从生的黑暗走向死的黑暗那一刻,
只有几个惊恐的孩子偶然看到过她;
孩子们成长以后才知道这是一次私刑,
而且公然假以国家之名。

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没有一张布告?
为什么没有一个杀人示众的刑场?
为什么给她一个“精神分裂症”的诊断?
枪毙难道就是给精神病患者的处方么?

试问,联手铸造冤案的衮衮大员们!
你们有过一丝愧疚、一丝忏悔吗?
像当年的山阴县令李钟岳那样,
由于奉旨审判秋瑾姑娘而寝食难安。

“皇命难违”不是最好的借口吗?
许多双沾满鲜血的手都是用唾液洗净的!
而这位小小县令拯救灵魂的是一根绳索,
他用自杀来割断和一个腐朽王朝的牵联。

林昭曾自豪地预言将有一个节日的到来:
“那时候,人啊!我将欢欣地起立。
我将以自己受难的创痕,
向你们证明我兄弟的感情。”

“普洛米修士翘望着黎明,
夜在粗砺的岩石上辗转。”
我们将一直等待着那个节日的到来,
大声呼唤着迎接她的欢欣起立。

把黑色的白还原为黑!
把白色的黑还原为白!
还中国以真实!!
还林昭以美丽!!!

初稿于1997年7月15日——秋瑾姑娘在绍兴轩亭口就义九十周年纪念日,完稿于2007年7月15日——秋瑾姑娘在绍兴轩亭口就义一百周年纪念日。

(这首历时十年创作的长诗,原载《诗歌月刊》2008年第3期,并获《诗歌月刊》年度最高奖;2009年8月收入白桦诗集《长歌和短歌》,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编者注)

王明韵评: 王明韵:从秋瑾到林昭:苦恋者的长歌和短歌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7月10日15:30  南方周末
 
 
 白桦先生来信,瞩我为他即将出版的诗集写点什么。我答应后又颇为踌躇,我何德何能,竟敢对先生的诗文说三道四?即使再活一世也不敢亦不配!但我不忍,我是先生历时10年创作的长诗《从秋瑾到林昭》的编者,也是他这部诗集的责任编辑之一,先生让我说点什么,是对我的期许与信任。我不能辜负。
大约是2008年元月的一天,我收到白桦先生从电子信箱邮来的长诗《从秋瑾到林昭》。秋瑾何许人也?林昭何许人也?我不说大家也清楚。只是不同时期两个命运相似的女性,因诗人白桦而让我们的记忆在历史中打开。读完白桦先生的长诗,我悲从中来。再看日期,此诗写于1997年7月15日,完稿于2007年7月15日,整整10年!这10年的情感像岩浆一样沸腾着他,灼伤着他,经过10年的孕育与洗礼,他终于得以棱角丰满地横空出世。古代大诗人袁枚说过:“人必有芳菲悱恻之怀,而后有沉郁顿挫之作。”(《随园诗话》卷十四)。是的,一个真正的歌者就是这样。
那天,我没敢在办公室细读这首诗,我怕电话太多,琐事太多,打扰了对它阅读。我把它揣回家中挑灯夜读,窗外雪落无声,书房里独我怆然泪下,白桦先生的长诗,字字血、声声泪。“除非让我死,即使是死,我也不会忘记你/我的灵魂会把记忆交给悬崖峭壁以化石的方式留传后世。”按理说,死,可以终结一切了,但对于诗人,却做不到,不是做不到,是不能那样做。因为先生明白,当一种善良的声音持久沉默,另一种恐怖的声音必将甚嚣尘上!记得波兰诗人蒂蒙图斯•卡波维兹写过两首与“沉默”有关的诗,一首是《沉默的一课》,另一首是《沉默》,那是怎样的一课——沉默,是一只蝴蝶两翼的剧烈对折;沉默,是将大地吸干,是一条山谷被取出了耳膜——这是怎样让人不寒而栗而又毛骨悚然的“沉默”呵,蝴蝶美丽的翅膀因对折而粉碎,山谷因被取出耳膜而丧失了听觉。白桦在诗歌中痛苦地描述着当年林昭这位思想的女性:“她面对的几乎是全体的背弃/成千上万个本可以拉她一把的同胞,在客观上都成为落井下石的凶手。”那是一个怎样的时代,黑暗、专制,人妖颠倒,苟活的人群苟且偷生,众多我辈犬儒麻木不仁,以至于林昭这个美丽的女性会留下这样的遗书:“告诉活着的人们有一个林昭因太爱他们而被他们杀掉了。”在这里,“他们”即“我们”,即“我”,她死了,一位美丽的弱女子,一位柔弱的姐妹,而我们还活着,活在人群里,活在时光里,活在淡忘与世俗的隙缝里,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在这首100多行的长诗中,另一位女性是秋瑾,她先于林昭而死,虽然时空相隔,却仿佛死于同一个刑场,同一个刽子手,只是,秋瑾之死似乎要比林昭之死幸运得多,“甚至有人跳起来怪声叫好/像戏园里买站票的看客那样/把秋瑾姑娘当作替天行道的江洋大盗/当作杀富济贫、打家劫舍的女侠。”是呵,林昭之死看似与我辈犬儒之流无关,但在那个时代,实则所有的“沉默者”都难逃帮凶之嫌!
2009年5月23日,在云南,白桦先生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诗歌月刊》2008年年度诗歌奖颁奖现场,80岁高龄的白桦先生用颤抖的双手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说:“我十分清楚,我所以能得到这个奖项,是因为我,一个80岁的诗人还有记忆,还有清晰的记忆。还记得一百年间我们可爱的中国诞生过两位伟大的女性,一位是秋瑾,一位是林昭。”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会议室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而又忧伤,片刻,他接着说:“她们用鲜血的醒目色彩提醒我们记住她们美丽的面庞!她们用鲜血的醒目色彩在二十世纪的史册上书写了中华民族的尊严!她们用鲜血的醒目色彩让我们记住她们的来路和归途!她们用鲜血的醒目色彩让我们记住她们的潇洒身影!她们用鲜血的醒目色彩让我们预见她们必将复活的日子!”白桦先生用了五个“鲜血醒目”的句子,几度泣不成声……在场的人也无不泪流满面。
这已不是白桦先生第一次流泪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流了八十年泪水的眼眶,泉水依然在涌动,依然会长歌当哭。泪水不竭,诗思如潮,大爱与痛苦也愈发至深入骨髓。鲁迅先生曾说,真正的知识阶级,“对于社会永远是不满意的,所感受的永远是痛苦,所看到的永远是缺点,他们预备着将来的牺牲,社会也因他们而热闹,不过他的本身——心身方面总是痛苦的。”这话颇为耳熟,哈维尔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说,知识分子不断地使人不安,作为世界之痛苦的见证人,因独立而引起争议,反抗一切隐藏着的和公开的压力和操纵,是体制的权力及其妖术的重要怀疑者,是他们谎言的见证人!无论是鲁迅,还是哈维尔,其“痛苦”所指都是“知识分子”,而白桦先生作为知识分子的杰出代表,无论面对的是多舛的命运还是辉煌的美誉,都荣辱不惊,痛苦的触须紧系着良知、骨气、紧系着土地、人民、真理、祖国,紧系着苦难和未来!或许,正是这种大于一己之苦并高于众人之苦的苦恋,让白桦先生才有资格成为“世界之痛苦的见证人”吧!
白桦先生80年的人生,可以说驰骋疆场,出生入死,风雨如盘,九死一生,无情的现实给予他太多的不幸,不公平和苦难,以及怀疑,盯梢,莫须有的罪名和一次次的不白之冤!对于这些苦果,他吞了,咽了,消化了,以泪为盐,以血为墨,以笔为代言,写小说、剧本、散文、诗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将苦难转化成诗歌,给世界开出一帖帖醒脑止痛的处方,让后人、让活着的人,让掌管他人命运的人别再为所欲为,让整个国家和它的公民别再付出太多惨重的代价,也因此,苦难成了他的白发和财富。“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印度大诗人泰戈尔的诗句用于白桦先生,是再合适不过了。相比当今中国某一些作家、诗人只会玩文字,只会谋权术,只会写匿名信,却不愿用一生的精力写好一部真正的作品来,我只能说:面对白桦这样的作家,我们应当问心有愧。
                                      2009年6月20日夜
 



屠岸评:  《从秋瑾到林昭》所代表的是中国知识分子——中国人的最高良知,是人类灵魂的最终颤动!就这首诗所达到的思想高度和艺术深度而言,它抵达到一个几乎空前的水平。有这样的诗作,中国新诗不会灭亡!这样的诗作,使我们听到了中国新诗的先声!

http://blog.ifeng.com/article/11164359.html

白桦: 中国电影剧作家、诗人、作家。原名陈佑华。生于河南信阳.14岁时便发表了第一篇诗作,第一次以白桦为笔名。1947年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原野战军,他1951年开始创作,1961~1964年在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任编辑。1964年调武汉军区创作组,1985年起为上海作协专业作家,相继发表有诗作、短篇小说、中、长篇小说、话剧剧本。其代表性电影剧作有《山间铃响马帮来》、《曙光》、《今夜星光灿烂》、《孔雀公主》及《最后的贵族》等。
白桦出生于民族危亡的年代,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最早接受的文学教育就是民间刻印的唱本。1938年深秋,八岁的他,随着父母逃亡到深山里。有一天夜晚,日军的枪声渐渐远去,惊魂甫定的难民们点燃了篝火,躺在火边歇息。不久,一个识字的难民在行李中拿出一册破旧的唱本来,那人唱着、唱着就声泪俱下了。从形式到内容,唱本属于最通俗、最粗鄙的文学,但在当时却给了他很大的震撼。后来,他父亲被日本宪兵活埋,母亲带着一群孤雏在铁蹄下挣扎。不久,他就成了一个唱本的小小的吟唱者。白桦15岁开始发表诗作,诗的启蒙教师就是唱本,而后才是古典诗词和文学经典。40年代中叶,中国各阶层都在压抑中求变革,“左倾”成为时尚,影响极深。他很快就跻身于学生运动之中,而后在1947年走向战场。促使他写作的主要还是战乱生活的本身,本来他很想当一名画家,后来觉得绘画服务于革命的局限太大,就全方位地转向文学。理所当然,他的文学观也随之“左倾”起来。除了左翼作家的作品之外,一概不屑一顾。1949年至1979年,中国的文学与政治紧密扭结在一起,不断在同步地被纠正。这种纠正愈演愈烈,到了60年代中,发展为一场人为的战乱——那就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从1949年到1957年的8年间,白桦写了一些小说、诗歌和电影。在“文革”中则一律作为毒草加以批判斗争,而挨批最甚的是为电影导演郑君里撰写的剧本《李白与杜甫》,为了这个剧本,虽然没有拍摄发表,他也要承担“罪责”,为此写了几十万字的检讨。因为它最接近历史的真实,最接近美,最接近作家的独立思考。这种接近是无意的,并不是像批判者们说的那样,是他蓄意的借古讽今。

白桦从1957年被打成右派以后至1976年,没有了写作的权利。1957年的挫折使他发誓放弃文学,甚至文字,把所有的笔记、日记全都毁掉,扔掉所有的笔。但是,漫长的黑夜过去,风浪稍稍平息,他又义无返顾地把文学紧紧地拥抱在怀里。“文革”后中国文学的发展过程,就是突破一个又一个思想禁锢的过程。幸运的是,他经历了中国文学回归的全过程。
 白桦
实际上他并非一个具有叛逆性格的人,给他带来厄运的仅仅是一个有良知者的积极反思而已。他在文革后复出以来的作品都是痛定思痛的作品。“文革”之后,白桦又兴奋起来,想到我军高级将领贺龙元帅早年对他讲述过的一些经历,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写出了一部话剧《曙光》。写的是20世纪30年代初发生在洪湖的故事,那是一件和“文革”极为相似的历史事件,他试图用事实来探究这种恶性循环的原因,但这出戏还是惹来风波,大批判虽然由于一些正直人们的反对而破产,但足以使他深深地认识到文学的求真之路太不平坦了!最后的妥协很无奈,有些高级将领在内部彩排剧终时痛苦得捂着眼睛逃出剧场,他们都承认它的真实,但又接受不了它的真实。1980年摄制完成的影片《今夜星光灿烂》,仍然是一场真伪之争。硬要说这部作品宣扬了人道主义,描写了战争的残酷。在编剧、导演、演员坚持不同意的情况下,强硬地用剪刀任意删减之后才得以和观众见面。同时在报上展开公开批判。所幸已是“文革”之后,读者已经敢怒而且开始敢言了,这场批判也就草草收场。

任何一个有思想的人经历了长达数十年的大劫难,都会痛定思痛,何况有责任感的作家?不能因为怯弱而去迁就因循守旧的观念,放弃已经认识到的沉痛教训。文艺不应该从属于政治,作家有独立思考的权利。

1980年底,根据白桦的电影剧本《苦恋》摄制成的电影《太阳和人》,又引起一场全国性的大震荡。这场批判是一场观念的较量,是“文革”后最为激烈的一次,它检验了很多人的观念和勇气。(当时有机会看到《太阳和人》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因为这部影片只在1981年的北京放映过,当时称之为内部放映)

对于文学,白桦我至今都怀着一个奢望,那就是在有生之年给这个冷暖世界留下一朵不死花!
白桦[作家] - 诗人白桦
白桦是天真的,这似乎不可能,他经历了世事变迁,世态炎凉,他的天真何以保持着?白桦是简单的,这也不可能,他所身在的历史社会是复杂的,应对起来需要用极心力与心智。白桦又是热情的,这就更让人不安了,因为他的遭际每每使人沮丧,他的热情从哪里来呢?这些仿佛都源自于他的理想。

那么让我们再来分析一下白桦的理想终究是什么?大约是一种希望,希望世界变得更好,人变得更好。这希望是那样殷切,以至于可以忽略许多失望而不计。世界和人究竟怎样才是好,在白桦看来,其实就是简单的,比如他憎恶枪这样的东西,枪所代表的一切暴力,一定是被好的世界所排斥的;比如他在山间行旅中听到姑娘在歌唱,这荒蛮天地中的人声,一定是属于那好的世界的;再比如,他故乡的父老,街坊邻里,这些贫穷的、卑微的、落魄的人却持有着鲜明的爱恨情仇,也是好的世界的正义心——这世界的好简单到只需孩童的认知就可信赖,多一点的知识反而会成为谬误,而在白桦这样一个知识分子,是处在谬误的危险中,那么,诗就来帮助他了,诗是能够克服理性的腐朽的,诗是一种类似孩童的性格,却往往寄予在成人身上,因为它需要时间、阅历、许多挫折来冶炼,非有特别旺盛的生命不可获得,一旦获得,便有了无穷的热情,就成了一个不老的人。所以,白桦的理想,还有一个名字,就是青春。他向往与追求的世界,永远在这无邪的情感之中。

10楼
謝謝小土豆!辛苦了!
你的《新诗共赏》和《詩經》等每每讓我溫故和學習,再三感謝!
11楼
(六)

郑愁予

郑愁予最为人所知的诗, 相信一定是那首《错误》吧: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初次读到, 心若有所失的. 诗中对象静候归人的那个她, 最后会怎样呢? 是重逢, 抑是无结果的苦待? 悲剧性大时代下小人物的命运, 比一切的颂歌来得感人. 能写这题材的诗人, 他拥有的是多么能以慈悲看世界?




《错误》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错误  赏析   向明

虽然「闺怨」在现代已不是流行的名词,欣赏「闺怨诗」已无法从我们生活经验中萃取相同的情怀,来体会诗中的深情婉约;但是古典情怀的隽永和绵长性是永恒存在的,借着既成的传统,我们可以在脉脉相传的诠释中,感悟它的美学精神。
      郑愁予这首「错误」便是承袭了这样的古典宿命。它最早的原型可能是王昌龄的「闺怨」:「闺中少妇不曾愁,春上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叫夫婿觅封侯。」短短四行绝句,描写一个宫闱女子的生活片断,却传达出了自古以来,闺怨的精神原委。这样的情节故事,换上了江南的背景,正是「错误」诗中那个主述者「我」所臆想的女子的故事。因此古今印证,古典新义,新义古典,正是文化延续的精神所在。事实上,这首诗也可作为古典闺怨新诗时代结束的代表,往后发展出来的「闺怨诗」已属于现代女性面临的新问题了。
      在七、八o年代,这首诗曾造成风靡现象,原因是它浪漫丰美的抒情韵味,以及淡淡的悲剧色彩,再加上和谐的音韵之美,适合吟诵,深受年轻一辈的读者喜爱。这首诗的情节本事极为单纯:一个旅客骑马经过某地,因其浪漫情怀,遂设想城中可能有闺中人在等待归人的来到,等待的心情跌宕起伏,非常戏剧化--从冰冻的寂静,到盼望的喜悦,再由听到马蹄声的惊喜,转为发现错误后的失落。而旅客则抱歉地说明这原是个「美丽的错误」,因为他只是个过客。
      故事的内容虽单纯,但诗的形式和结构却是精美无暇的,宛如一出袖珍的短剧:先是由降两格的短长两句搭配的「诗序」开场,点明了故事的主题,中间一段是情节的展开,有故事发生的地点:寂寞的城、青石的街道、窗扉春帷(闺中人住的阁楼);有时间:向晚,有天候状况:东风、三月;有人物:你(闺中人)、跫音。这些都是构成故事发生的要素。第二句和第五句像是重复演出的场景,意在要强调闺中人等待的心情。第一句和第四句则以不同背景表达相同的情节,都是为了传达闺中人的贞节芳心。最后一段,是结局的反高潮。这些构成一出古色古香的戏剧化演出,是现代诗中少有的例子。
      最后要稍稍提及的是,根据作者本人的解释,诗中的闺中人有他母亲的影子,这样创作的心理背景,并不致于影响读者的欣赏角度,因为作品一旦脱离作者,便成了有独立生命的艺术品。

http://teacher.whsh.tc.edu.tw/huanyin/mofa/c/mofa_cheng2_54.htm



黄 昏 的 来 客——边塞组曲之四

是谁向这边驰来了呢
这裹有直立的炊姻
和睡意蒙眬的驼铃

你也许是来自沙原的孤客
多情而爽朗的
边城的孩子
你也许带看被放逐的忧愤
摔着鞭子似的双眉
然而,你有轻轻的哨音啊
轻轻地——
撩起沉重的黄昏
让我点起灯来吧
像守更的雁



燕 云 之 八
林间有重霭 有拟不出的
那声声的木铎来自何处
只见 僧人焚叶如焚梦
投在红莲的花座内
那一页页的经书……是已黄了的



《生命》

滑落过长空的下坡,我是熄了灯的流星。
正乘夜雨的微凉,赶一程赴赌的路。
待投掷的生命如雨点,在湖上激起一夜的迷雾。
够了,生命如此的短,竟短得如此的华美。

郑愁予(1933年-),本名郑文韬,现代诗诗人,出生于中国山东济南,籍贯为河北宁河,1949年举家随国民政府赴台。为世袭军事家庭出生,为郑成功十一代裔孙[1]。大学毕业于国立中兴大学法商学院(现国立台北大学)统计学系。其后即赴美参与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随后取得艺术硕士学位。曾任教爱荷华大学、耶鲁大学、香港大学等校。2005年返台担任国立东华大学第六任驻校作家。现任国立金门大学讲座教授、国立东华大学荣誉教授。
笔名「愁予」二字出自《楚辞‧九歌‧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16岁自费出版了第一本诗集《草鞋与筏子》,随后出版《窗外的女奴》、《衣钵》、《雪的可能》、《燕人行》、《寂寞的人坐着看花》等多部诗集。在大众间以《错误》一诗中「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的名句,颇具知名度。


进一步参考:

http://teacher.whsh.tc.edu.tw/huanyin/mofa/c/cheng2.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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