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电线杆上的鹧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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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电线杆上的鹧鸪》

                  电线上的鹧鸪

                                      刘荒田
   
    早晨,我和妻子在门外的人行道上打羽毛球。天灰蒙蒙的,雾气如山,从海那边逼近。趁风还小着,赶紧活动,打一会儿。“不正规”,这是我每次在门口挥拍的遗憾,没有正式的室内场地,连网也没有,还得受天气特别是风力风向的掣肘。正当老俩口在“纯为出汗”的宗旨下,煞有介事地玩的时候,“咕咕—咕咕”的声籁远远传来,我疑心有阵风在接力,把海边的鸟鸣一波波地递向内陆,当然不算“速递”,所以,有一搭没一搭的,像小孩子向水面打水漂。我停拍细听,终于弄清楚,是鹧鸪。
    “又是不正规!”我嘟囔了一声。“正规”的鹧鸪声在李白的诗里:“宫女如花满春殿,如今只有鹧鸪飞。”在辛词里:“江晚正愁余,深山闻鹧鸪。”古代有词牌“鹧鸪天”,区区小鸟居然能营造一个“天”!这“天”并不晴朗,并不令人雀跃,鹧鸪以“行不得也哥哥”的啼声,撒下一天悲切。可是,在这儿乱叫一通,就显得不伦不类了。哪来的空山?哪来一步三回头的旅人,在长亭更短亭的相送中?在异国,毫不浪漫的鹧鸪,在唐人街的鸡鸭店是按只出售的,价钱在三美元上下,放在特厚的牛皮纸袋里,翅膀被橡皮筋系着,带利爪的脚偶尔蹭蹭。这肥硕的活物,偶尔会小声咕咕,不过,载入词章的千古之鸣,决然发不出来,我怀疑,于它而言,也有“南淮北枳”的讲究。所以,我过去,在不须顾及胆固醇的年纪,排除它所附带的诗意,买了来,佐以彼时尚不难买到的正宗冬虫夏草,炖成补品。
   然后,在我们打羽毛球打到全身冒汗之际,鹧鸪驾临,栖息在头顶的电线上。叫是不叫的了,静静地对着一里以外的太平洋。我再也没打球的心情,眼睛老往上瞟,妄想看到它扑翅之际,撂下久遗的天籁,飞向蔚蓝的异国天穹。它兀自不动,翎羽上的斑纹历历可辨。
风起了,在并非正规的球场上的运动,只好结束。正规的美国鹧鸪,还在电线上,不知是坐禅还是发呆。
1楼
电线杆上的鹧鸪可以坐禅,那真是文人的别出意象。
2楼
鹧鸪禅修,来世投人胎,戒定慧,未必不是途径。

3楼
读此文章,才知晓什么是鹧鸪,原来这种带着诗意的鸟,在美国是电线杆上的寻常之物,唐人店里也有出售。什么叫做“物事今非”?此其一也。
“妄想看到它扑翅之际,撂下久遗的天籁,飞向蔚蓝的异国天穹。”
中国人的文化情节,不会因为唐人店里的补品材料,不会因为电线杆上的呆坐而消失。鹧鸪,将永远在异国的蓝天上留下“行不得也哥哥”的天籁,舒展它独样的翅膀飞翔。
4楼
读梅瓶的陷阱,有一意外的收获:我们如果真的游桃花江,当受到梅瓶极为殷勤周到的接待。
5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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